又是哄又是骗地安慰了小丫头好一会儿,江逐流才被她不舍地放开。
这会儿,江乐颜红着眼,又身着白衣,跟一只小兔子似的跟在江逐流身后。
看着漫长的台阶,江逐流撇撇嘴,有心想叫个弟子给自己御剑。但一看四周,除了"小兔子"再没有其他人。他只好咬咬牙,一步一步迈到主楼之前。
累啊…累啊…
掌门表哥,我就说别建得这么高!
"师尊回来啦!师尊!"不知道谁扯着一副破锣嗓子嚎叫,四面八方的弟子一下子都围过来,把江逐流团团围住。
一听见他这死动静,江逐流就做好了被围观的准备。本来赶着去用膳,但看着一个个弟子都扯着心酸的笑,他忍不住摸了摸为首那个"破锣嗓子"弟子的头。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
谁知,子诺这厮又嚎叫一声,受宠若惊极了。剩下的弟子,包括抱了他很久的江乐颜,都用亮晶晶的眼神期期艾艾地盯着他。
唉…
在青梧山宏伟的主楼前,江逐流机械地一个 一个摸弟子的头,还每人奉送一个安慰的笑。
当肚子再一次埋怨的时候,江逐流才终于被众星捧月似的迎进了楼。
熟悉的雕饰,熟悉的熏香。
哦,他熟悉的家!
但是江逐流在面子上还是矜持着些,他假咳一声,对子诺说,"为师已经回山了,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饿啦饿啦饿啦!
得了鸡毛箭的子诺立马指挥众弟子各回各位,朝江逐流一拱手,自己也退下了。
善解人意的乐颜小声说,"弟子去小厨房取餐,师尊再等一等。"
"嗯,去吧。"有什么好吃的呢?
江逐流喜滋滋进雅间,坐上熟悉的座位等吃。不知道是熏香太安神,还是今天动得太累了。他坐着没一会儿就沉沉地进了梦乡。
唔…梦里也不消停。
有个小狗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还乱舔乱咬他的衣服。
这可是新衣服!
是可忍孰不可忍,江逐流尽量优雅善良地挥手。小狗"啪叽"掉在地上,当即塌下肉嘟嘟的耳朵,"嘤嘤嘤"地耸动,委屈极了。
这怎么还哭上了?
江逐流心虚地捏住狗子的后脖颈,想把它抱回怀里。
脏点就脏点吧,衣服洗洗就好了。
但这小狗摸着怪怪的,又长又没肉,骨头清晰地凸起,还分一根两根…三根?
江逐流一下子吓醒了,手里抓的哪里是小狗,分明是一只手。
诶,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手指骨节分明,比例适中,还挺好看的嘛!
他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却忽略了侍立一旁的,手的主人。
被抓着手的百里赐仿佛被冻住了一样,看着自家师尊这副明显睡懵了的样子,任由自己的手指被摸摸捏捏。
…被师尊捏了手诶。
被摸了好一会儿,想到一旁热气腾腾的饭菜,他才勉为其难出口提醒。
"师尊,请用膳。"
!哦哦哦我的饭来啦!
清醒的江逐流一放开手,就顺着手臂对上了百里赐的双眼,又马上移开了。
不是乐颜去取餐吗?
这小崽子什么时候来的?
菜色简单精致,有小炒鸡毛菜,鸡丝炒茄鲞,小豆腐咸粥,还有一碗清鸡汤。
饿极了的江逐流很快把他们打扫干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要不是顾及颜面,他还想抻个懒腰。
江逐流填饱了肚子,心情很好,看着徒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爱。
"阿赐,你用过餐了吗?"
"没有…"百里赐绷着脸,麻利地收拾碗筷,"弟子一回山就给去师尊备餐了。"语气里满满的真诚,甚至有些委屈,听得江逐流起鸡皮疙瘩。
"很不错。"
不敢拂这高徒的面子,江逐流只能顺着他,干巴巴地夸奖几句。
"师尊喜欢就好。"
百里赐挑眉一笑,配上那张俊逸的脸,看得江逐流咽了口口水。
小崽子,就知道笑!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在水牢里作弄他的!
现在他还疼着呢!
用完膳,江逐流出去一看,已经是傍晚了,他无意四处溜达,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里头的装饰也没什么变化,高贵素雅的瓷器,漆器,几幅画,一张茶几,一张竹榻,已经构成了所有。
这是江逐流喜欢的简单,清雅又有烟火气。雍容华贵的那些东西,根本不适合他。
这下他终于清静了,给自己斟了一杯茉莉花茶,想着最近的事儿。
唉…都是自己的错。本是发好心饶恕了那花妖,希望他改邪归正。不曾想他画地为牢,困守往昔。
这一次网开一面反而导致汪府受其报复,险些合府丧命。
掌门表哥念在无人伤亡,对他从轻处理。但就算有什么严重的惩处,他也都认了。
所以江逐流当时主动进了水牢,受半月磨难,也是对他自己的惩罚。
但是,百里赐那小子为什么在他进水牢之后,就给他一副臭脸,成天阴沉沉的。
甚至进水牢探望他,不仅不担心,还落井下石折磨他!
小崽子越大越不乖了,以前喜欢追着他跑, 现在总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不仅脾气拧巴,身上的气息也没有以前纯粹了。
江逐流拿起折扇,轻摇三下,担忧之色浮现在眉眼之间。
难道百里赐是嫌青梧山没前途吗?
想到这儿,江逐流心里抽疼了一下,抿了口茶,苦涩在口中蔓延开。
是了…百里赐是天才,应该翱翔在九天之上。自己这青梧山并不长于修仙,耽误他这么多年,想来是被他嫌弃了。
低落了一会儿,江逐流决定结束沮丧的情绪,狠狠咽下一大口茶水。
"走就走!明儿我就向琼枝要个名额,把他百里赐送到啸谷峰,做别人的弟子去!"
情绪激动之处,江逐流不知不觉把话都说了出来,那点心酸才被压下来。
而另一边,百里赐端着伤药,不可置信地听江逐流慷慨激昂的话,一颗心如沉入冰川一般。
反应过来的一瞬,百里赐看着眼前的门,仿佛有千钧重,他竟无力推开。
最终,他带着伤药,踩在草地上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空气中还氤氲着方才煎药的气味。百里赐顾不上把那药往门外一倾,呆坐在椅上沉思。
师尊…要送他走?
因为在水牢里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师尊他生气了?气得不要他了?
想到自己明天要被师尊亲手送到沈琼枝手下做徒弟,百里赐右手一劈,木桌的一角混合着血液落在地上。
不,这件事不能发生。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