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蒋夫人耳提面命两个时辰的叶蓁蓁终于得出房门,她第一时间就上前拥住等在门口的季希音。
一声哀嚎:”希音,我好惨啊!啊——”
尚还握着鸡毛掸子的蒋夫人手一挥,叶蓁蓁便惨叫出声:“娘,不是说好出来不打了吗?”
“快些去换套衣裳,整理妆容,我带你去见祝世子。”
季希音陪她回房更衣,却见丫鬟送来的是侍女的衣物。
经叶蓁蓁解释,才弄清楚的季希音倒吸一口凉气:竟然真让祝玉卿这厮得逞了!
季希音早就看出祝玉卿对叶蓁蓁的不同寻常,她也曾私下提点过几句,奈何蓁蓁的性子丝毫不开窍,也根本不信小白脸会对她有想法。
蒋夫人留下一位嬷嬷,陪同叶蓁蓁照顾祝玉卿一个月,而承恩侯府晚些时候也会派人来。
蒋夫人是这样想的,这个女儿实在难教,干脆让她体验一次做下人的经历,赌她能有所成长。
有嬷嬷贴身看着,又是自家别院,只要管好屋里人的嘴,也不至于留下什么话柄。
换好衣服的叶蓁蓁简单梳了双丫髻,仅两根发带垂于脑后,跟随蒋夫人前去面见祝玉卿。
正在喝药的祝玉卿见她一副下人打扮,卑躬屈膝,惊得被药汁呛住猛烈咳起来。
想要表现的叶蓁蓁越过蒋夫人上前,一手去扶他身子一手拍背,却因第一次做伺候人的活计,手上劲道太大险些一巴掌将祝玉卿拍下床。
祝玉卿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蒋夫人一时不便离开田庄,便拨了十几名护卫,托季夫人乘马车送众女眷回京。
季希音、梁佩和陆惜君挪来季夫人的马车上,蒋时薇陪宋家姐妹、吴佳妍一起。
叶蓁蓁的事都被大家现场看到了,为避免猜测谣言,蒋夫人特别叮嘱女眷们,回京后望不要同他人提及。
几位女眷都是闺中密友,也都是守礼的人,一一应下。
两日时间都没能好好说话,陆惜君抓住机会拉着季希音窃窃私语。
“希音,其实我之前见过你一面。”
季希音讶然:“什么时候?”
陆惜君捂嘴压低声音:“就是你上堂作证那次,我躲在后衙偷偷瞧见你了。我真佩服你,连我父亲都说,你这个年纪的少女敢在公堂上站着说话可不多见。”
季希音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陆大人的印象:“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看你是胸有成竹!”
“才不是呢,你尽打趣我。”
梁佩插话:“你们在说什么呢?”
陆惜君正要开口,察觉季希音捏了捏她手心,改口道:“我在约希音改日陪我一起去福善坊呢!”
“那是什么地方?”
陆惜君娓娓道:“福善坊以前叫同安坊,后来武宗时,孝贤皇后带头义卖自己的首饰,筹集银两建善堂、学堂,京城官家女眷纷纷效仿,时日久了,同安坊改名福善坊,我也时常陪同母亲前去捐衣布粥。”
季希音还是第一次听说福善坊的来历,有了兴趣:“你何时再去,我同你一起。”
“还有我。”梁佩举手。
“下月初一,到时候我提前给你们送信。”
到了京城,小娘子们一一告别回府。
春日的风裹着丝丝暖意,阳光倾洒进二楼的地板上,带来一室光明。
季希音专注的摆弄器皿,缕缕香气萦绕在她的周身。
因季夫人决定暂陪希音把京城的事料理完,近几日与梁佩一起,都在店里帮忙。
闲时也会指点季希音的调香,帮助她解开了许多积累的疑问。
只是,希音向她请教的几个香料都是男子多用,她暗暗观察,不止香料,甚至还在柜子中有一条特别的男子腰封。
腰带中间空着,里面有细碎的香料渣子,估计是想将香料缝进去,但并不稳妥,又中止了试验。
季希音在调香的时候习惯一个人,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眼角溢出来的喜悦之情连梁佩都察觉了。
梁佩:“希音,你在笑什么?”
“啊,我有笑吗?”季希音表情僵住。
“有啊。”梁佩凑到她面前,捏着她的脸颊调侃道:“脸上像花儿盛开一样。”
“哪有!”嘴上不承认,可耳尖却有点热,季希音有些无措地起身,“我还有事,不陪你聊了。”
梁佩摸着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季希音来到楼下,帮着招呼了几位小娘子,然后回房揣了个包裹避开人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她轻轻敲响隔壁酒铺的后门,墨染快速的开门让她进去。
过了半炷香她回来,刚打开自家的门,梁佩一脸不可思议地站在门后,盯着她空空如也的手,口吻犹豫:“希音,你是……干嘛去了?”
季希音一怔,胡编的理由尚未想好,梁佩身后传来季夫人肃然的声音:“是啊,希音你去隔壁做什么了。”
季希音已经许久没有被姨母罚过了,幸好今日姨母给她面子,只是头顶几本礼仪书典,身姿端正的跪坐在屋内。
半个时辰过去,梁佩给她娘端茶,觑了一眼地上的人,委婉开口:“娘,您看都晌午了,咱们是不是该歇歇用些饭食?”
季夫人看向模样甚是乖巧的希音,她蹲下身子,同希音平视,长长的叹息声从口中发出。
“希音,你怨我吗?“她的声音好似瞬间苍老,不等对方回答便幽幽道。
“曾几何时,我也同你一般无忧无虑,可是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你年纪尚轻,不懂流言蜚语铺天盖地压在你身上的窒息感,姨母不想你经历那些。”
梁佩眼眶泛红,在一旁劝到:“希音,你就告诉娘吧,你到底是给谁送什么东西?娘亲是心疼你。”
季希音内心五味杂陈,她还未做好心里准备同姨母摊牌,毕竟她同明玄尚属于不清不楚的状态。
在感情上,她积极、热烈满怀期待,可在他人眼里,她是离经叛道不顾女戒礼仪。
姨母训诫她是理所当然。
希音将头上的书本取下,以额触地,哑声道:“希音多谢姨母垂怜与教诲。”
季夫人凝视她良久,苦笑道:“你同你娘真像。”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春念和夏想进屋去看她,春念眼含泪意:“姑娘,你是又做了什么惹怒了夫人?”
季希音:“姨母她们呢?”
“已经离开了。”
“你们也退下吧,我一个人待会。”
“姑娘……“
夏想扯扯春念的衣袖,摇摇头,两人只好默默的退出门去。
季希音仍然跌坐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当晚,周暄收到季希音亲手缝制的腰封,面色不自然流露出喜悦感。
墨染在一旁搓着手调侃道:“世子爷,您看是否有什么礼物需要属下带回去的?”
“不必。”
“可,季姑娘如此用心,世子爷不给点回应吗?”
周暄抬眸,锐利的眼神扫过,墨染吓得瞬间噤声。
“你和砚平守好这件事,明白吗?”
“属下明白,可是…”
“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说。”
“世子爷,属下就斗胆说了,您同季姑娘的关系属下看在眼里。可是,属下着实替您担心,不说宫里那位,府里的两位您想说服都难。“
周暄蹙起眉头,墨染说的事正是他担忧的。
砚平自觉聪明的出主意道:“属下有个想法,世子爷你本来就是想纳季姑娘为妾,何不假戏真做,先纳进府中。”
“先不说往后您还要不要娶正妃,就算迎娶正妃季姑娘在府中的地位还不是您来决定。”
纳妾吗?以她曾经跑过一次的做法,想必是不愿意的。
“不妥,她不会愿意的。”
墨染挤开他:”就是,瞎出什么主意,以季姑娘的心性,世子爷要是真去纳她为妾,怕是人怎么没的都不知道。以属下来看,季姑娘是至情至性的性子,要不世子爷一举拿下生米煮成熟饭,哎你打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便被砚平一巴掌拍后脑勺上,墨染抬头,才看见周暄冰若寒霜的眼神。
“属下…属下只是说说而已,嘿嘿。”
砚平睨他:还说我笨,自己才是个傻子。
墨染还眼: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个单身汉不懂。
晚间,周暄熟练的夜摸闺房。
可今夜屋内的氛围甚是不同,季希音既没有在调香,也没有在看话本子,而是杵着下巴坐在地上看着夜空出神。
听到动静,她头也不回。
周暄有些纳闷,难道是那天夜里自己太唐突,将她惹恼了。
走到她身边坐下,刚要开口,却见季希音眼眶红肿,神情迷茫。
周暄一怔:“发生什么事了?”
季希音眼神微动,嘴角勉强弯了弯,沮丧地道:“你来了啊。”
周暄想要扶上她肩膀的手悬在半空,季希音已经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
声音飘忽:“明玄,我该怎么办?以后是不是再也没人会管我了。”
“怎么会没人管,你的家人不是刚找到吗?”
季希音懊悔地双手环膝,喃喃:“不会了,姨母恼极了我。”
“你怎么惹恼你姨母,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补救。”
季希音眸光惆怅,幽幽地盯着周暄道:“今日不巧我姨母看见我去给你送腰封,说我私相授受,你说怎么办?”
饶是以周暄的聪明才智面对这个问题,也只有惊愣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