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栏院的脂粉气息很浓郁,再加上暑夏的燥热,除了有美人在,别无长处。
“分明是个不怎么干净的地方,装饰倒是华丽啊。”江伶的语气中有些慨叹。
这是徽州最大的一所勾栏,经济流动频繁,想来花魁也定然名动京城,一进楼,满是珠光点翠,即使烛火被熄灭,也似乎还在闪烁着。
“客人,待会有雕花舞场,沿着这条路即可就座。”听声音像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未满十六。
“看这个能有用吗?”江伶道。
白时音坐到二楼的一个位子上,低音道:“没用,但只能先观察。”
说来也巧,刚入场不到几分钟就要开始了,台下灯烛一亮,那些舞姬果真绝色。
江伶只管认认真真地看,反而白时音有点心不在焉,大概是因为没有兴趣罢。
“等等,怎么感觉这人像...”
江伶垂眸望着那个戴着浅色面纱的舞姬,能看清的却只有那双柔美的柳叶眼,她应该是全场的主角,实是动人心魄。
白时音听了他的话,原本只想瞥一眼,却一视惊人,眸光暗淡下来,嘴角下拉,看不出半点温和的气息。
“斐乐。”
“斐乐怎么会在这里?”江伶惊诧道。
“真是胡闹。”白时音的音调很低,看得出来是真生气了。
江伶却摸了摸下颚,眼睛眯了起来,满含笑意地调侃道:“小师妹应该是真把当年师尊的话当真了诶。”
“那只是师尊醉酒时的玩笑话,那怎么能信。”
“虽然师尊的话是假的,但师妹倾慕你是真的呀,时君大人谁让你人见人爱呢,你就同意小师妹吧,你看她貌美如花,倾......”
没等他说完沈斐乐的优点,全场便都沸腾起来,争先恐后地猜忌,“天女会选谁啊。”“被选中的也太荣幸了。”
果然,沈斐乐腾空而起时,灯火又灭了。
通过同门之间的液晶传递,他们可以互相感应,乃至气息,不会有差错。
沈斐乐真的盘旋到了白时音面前,仅仅相差毫末之前,他却侧开了脸,起身反手套住对方的手臂一拽,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沈斐乐恰恰坐在了白时音的位子上。
“师兄,你...”沈斐乐用丹田开口道。
“闭嘴。”
“沈斐乐,现在把这场展演完成,我和江伶会在最近的那所旅舍等你。”随即甩手欲走。
“师兄我现在就跟你走。”沈斐乐立即起身,似乎十分委屈,又像是乞求。
“自己闯的祸自己原,百姓都是来这观舞的,断然不可中途离去。”
江伶听了半天他们的对话,总算领会了宗旨,拍了拍沈斐乐的肩膀,和白时音一起消失在那片漆黑的夜幕中。
离开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偶尔惊起几道鸦鸣声,听着怪瘆得慌的。
“这客栈有点简陋啊。”江伶悄悄嫌弃了一下。
“有浴池吗?”白时音问了店家,或许也抱了一丝侥幸心理。
这家客栈十分安静,一般来说夜晚住宿的客人多半会点两个小菜填饱肚子再睡觉,这里显然是死气沉沉的,旁边的勾栏人声鼎沸,这里却无人问津,怪,太怪了。
“有的有的。”
“对了客官,这几个房间都给谁住啊?”
江伶也起了疑心,反客为主道:“你问这些干嘛?”
“是这样的客官,有些客人很介意房间原来住过什么人,这样我也好交代不是?”
“都是修士,多余的恕在下不能告知。”白时音毫不掩饰地道。
言罢便在房间内浮空画了了一个大阵,江伶不禁佩服与感叹,静静地看着。
“秦涧,丹青盛会完毕了吗?”白时音淡淡道。
阵法中心有个类似水晶的法宝,仿佛是个核心,可以传来双方的声音。
“是,师尊,阵绘好了,只等您传唤。”
“你接好。”白时音伸出手握住那枚水晶,释放了巨大的缓冲,发丝迎着向上飘。
浅浅的蓝色华光汇聚在一起,奇幻而华美,随之而来的是两个脱俗的少年。首先出来的秦涧向后伸出一只手,而对方的手一点也不拘谨,稳当的一步迈过来。
但对于在场任何人而言,此人都是陌生的,柳叶眸弯,瞳孔深处渲染着浅浅的绿色。
“晚辈九雾宗云肆,舟忆是师尊取的字,前辈们怎么称呼我都可以。”那个白衣修士恭敬道。
白时音一展手,法器有灵,自奉其命而召回,整个房间的光影也都暗淡下来,残余的灵气足以洗涤污秽之气。
“是你。”
秦涧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白衣服的就是我师尊了。”
窗外的柳枝轻轻摇曳着,仿佛在倾诉与微风初遇时的往事。
“几天前多谢前辈相救。”云肆的话很郑重,很肯定很认真。
“不必多说。”
“想感谢就多孝敬你师尊吧,若非是她,本君便不会多此一举。”白时音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神色寡淡,视线里的轮廓十分鲜明。
“还有事么?没事都退下吧。”
天狗食了月,碎屑飘洒下来,那是小水潭最美的点缀,这个世界在赞颂他们的再逢。
“阿珩,他们一个是你徒弟,一个是斐乐的徒弟,你这么说话也太冷漠了。”江伶有些劝慰的语气。
白时音头上好像摆着五个字:“我倔,我不听”。
“你知道为什么梵音阁神武榜的才子都在南水吗?”
“为什么?”
“言多未必出真杰,几天前云舟忆来的时候身患重伤,九雾阁有七脉,山为断峰,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江伶思索良久,试探似的给出答案:“你的意思是,他被斐乐门下弟子欺凌了?”
“等她回来再说。”言罢,他起身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