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绕清气被匆匆步履扰动，丝丝缕缕缠在二人足尖。一袭灰袍鹤发童颜眉如弯月的老者挟着紫衣青年向瑶池急行。
禁止破解，水光粼粼的瑶池上挂着满月似的铜镜。一白衣男子靠坐池边，面上古井无波。
二人进来，见他神色平静，不由对视一眼。男子注视二人未发一言，半晌，挑了挑嘴角，竟露出个浅笑。
二人心下大叫不好，忙看向昆仑镜，镜中未见人，只见一高耸石壁侧，有一新一旧两个坟堆。
紫衣青年张了张嘴，无措地看向老者。
“游奕灵官，节哀。”月老说。
游奕微微颔首行了一礼，抬步离开。
月老拽住渊渟，阻止他紧跟着，没解答他的疑惑，只是摇了摇头。
白日流星三颗，一前两后。
游奕落在神女壁高地，望着紧挨着的坟头出神，过了一会儿，进入石洞。
他一出现，差点将洞中的女娃吓哭。
游奕蹲下身，望着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声音颤抖道：“草妞？”
听到那个名字，女孩止住哭，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左边脸颊上有个小小酒窝，她说：“你认识我姨母？”
男子微怔，失态不过一瞬，就浅浅笑道：“不仅认识，我们还很熟呢。”
“你是谁？”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见男子不语又喃喃道：“姨母骗我，谁说这石洞只有女人和小孩才能进来的。”
“你姨母……还好吗？”游奕问出来就后悔了。
女孩却指指石台努嘴道：“要不，你问问她？”
游奕走近，就见两个牌位并排摆着，一个写着“采风官游奕之位”，另一个写着“神女落野之位”，牌位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瓷像，做的很粗糙，并不像。他轻碰神像的脸，又马上缩回手，上面干干净净，不落尘灰。
“这像是你擦的吗？”
女孩点点头，又道：“牌位也是我擦的，不过采风官游奕是谁？为什么在姨母旁边，难不成是姨丈！？”
游奕一僵，回头却道：“你识字？”
“嗯，姨母说，女孩也要识字，母亲就请人教我，最后我还把母亲教会了呢。”
游奕看着小姑娘，脑中却闪现落野指着“女”字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往后要靠回忆捱过这漫长岁月，如何是好。
他跪在牌位前，却对身后小女孩道：“我告诉你游奕是谁，作为交换，你可以不要告诉别人我来过吗？”
“不行，姨母说，不能和男子约定这种事。”
“这小姑娘深得你真传”，见女孩往洞口的方向挪了挪，游奕不由一笑，转身面对牌位跪坐下来，轻笑道：“如今村民们将你奉为神女，你甥女也如你一般自立，你可欢喜？”
“如今我也学你，在牌位前回应你，希望你能听见。”
“我游奕从未娶妻，只心悦落野一人。”
说完，游奕长呼一口气，洞中落针可闻，好像终于弥补了某些遗憾，既是她的，又是他的。
“下凡不扰人间事，非是清高，而是保护。到头来却让你含恨而终……”
“如今后悔也晚了，正尝着永世惦念的苦果。”
“不知受供奉久了，是否真的能成神？”游奕低头轻笑：“罢了，左不过我一直等你，可好？”
“果真？”
游奕抬起头，就见牌位中凝出一抹倩影，片刻后凝实。落野抱着臂，又问道：“果真？”
见那人没出声，落野蹲下身，看着一脸怔然的游奕，晃了晃手：“游大哥，你不会后悔了吧？”
“你刚还说心悦我……”
话没说完，下巴便磕在那人肩上，落野轻声呢喃：“好疼啊……”却觉得身下那人在抖，她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落野实在忍不住，小声道：“你这么喜欢我吗，从前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她本就积怨已久，开了话头，便怎么也止不住：“我说你怎么一声不响就死了，原来是神仙怕惹了凡尘，如今我也是神仙了，知道下凡不扰人间事的道理，你知法犯法！犯都犯了还不如彻底一点，当初就告诉我，哪像今天惨兮兮的，后悔不？”
游奕终于舍得放开她，扑哧一笑，柔声道：“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落野看他眼角红红的，似有水汽，转眼便忘了那些问题，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像是又缓过来了，落野别过脸嗔道：“哼，你骗我好惨，真是越想越气！我说你怎么能蹭吃蹭喝，能把我从官兵手里救下，轻功还那么好，原来是有仙术。仙术，我现在也会了！”
说罢站起身来，她思考了一瞬，二指并拢向游奕一弹，“吃我一招！”
见那人真的一动不动的跪着，眼睛微眯，嘴角含笑。这笑似乎和以往的浅笑、调笑、大笑都不同，其中珍视意味，满得要溢出来。
落野解除了定身术，把他拉起，转头就看见一大一小一老三人站在洞口，慈爱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落野的脸腾得一红。
“诸位这么爱看，不如给点赏钱。”游奕踱了几步，转向月老道：“尤其是您老人家，方才说‘节哀’的时候就想好看这出了吧。”
“还有你渊渟，瞒得真紧啊。好看吗？”
渊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怕死地加了句：“精彩，改天请文曲写成戏看看。”没等游奕发作，渊渟怕挨打似的转移话题：“陛下派我接应神女，二位快随我上去吧。”
落野将小姑娘放下，点了点她的鼻头，警告道：“谁都不准说，你娘也是。”
“您指姨母和姨丈抱抱的事，还是你们都是神仙的事？”
众人一抽气，纷纷看向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心道居然忘了这件大事。
落野挠脸，试探道：“听说成仙之后，可以点化仙童什么的，可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