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仙山布下的结界哪怕是青狐鬼处理起来也有些棘手,已然是好几天了,却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结界说白了也只是个法阵,若是法阵那必然有阵眼,只要阵眼破了这法阵自然也就破了…”叶蓁围着结界外围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想过仙山会将这阵眼藏的深一些,可这藏的也太深了……”
正当叶蓁一筹莫展之时,眼见身着白袍的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自远处向此方走来,腰挂佩剑气质不凡,再者这边是穷乡僻壤之地,又关押着魔族,自然鲜少有人涉足这里,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很明显了。
叶蓁将身形隐去,悄然跟在他们身后。
“憋了一路了还不打算说吗?”蓝发的姑娘开口。
“啊…”黑发的少年轻轻笑了笑,叹了口气,“之前春祭师尊可没让我们到此处…该不会是魔族又要……?”
那姑娘没有说话,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着。那少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姑娘并肩前进。
叶蓁饶有兴趣地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段刚好能听清他们谈话的距离。
“恐怕是的。”
半晌,那姑娘开口了。
他们穿过弯弯绕绕的岩石,竟直接进到了结界里面——难不成他们来此是有别的目的?
但两人并没有往深处走,而是来到结界边缘一个被仙山施法封住了的洞口。
叶蓁知道这里,是镇压凶兽穷奇的洞穴。
那场大战,便始于此处。
穷奇乃魔族世代镇压的极凶恶兽,据魔族史书记载,几千年前穷奇为祸四方无恶不作,更是以人为食,令人人自危,天下不得安宁,那时的仙山还远不如现在昌盛,仅凭几个人的力量自然远远不够,他们用尽了办法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唇亡齿寒,若是放任不管,那魔族早晚也会成为它的腹中之物。于是,当时的魔帝毅然决然地以自身为载体,献祭了族人无数,以毒攻毒以恶制恶,终是将这穷奇镇压在了此处。
但它的力量实在强大,需要历任魔帝每年以自身血液和精气加固封印,以继续镇压。
可当时仙魔与鲛人一族大战,魔帝不起重伤错过了加固封印的日子,战事乱作一团也无人想起此事,以致打退鲛人后想与仙山谈判,穷奇此时却冲破封印跑了出来,令仙山以为魔族有叛乱之心。
虽说穷奇再临,但被镇压千年它的力量也被削弱不少,如今仙山势力壮大,先与魔族合作将其彻底镇压在此后,又将矛头对准了将穷奇放出的魔族,将本就元气大伤的魔族封印至这穷乡僻壤,直至现在。
叶蓁在魔族崩盘初期就逃离了战场,观战至魔族彻底战败,算了算自己赔了多少后便痛心疾首地回了冥界继续兢兢业业地做自己的小生意去了,再没回来过,所以至于这结界的阵眼在何处,他从未得知。
只见那姑娘掐了个不知什么诀,洞口阵法恍然一灭,叶蓁想随着他们进去看看,却被洞口看不见的墙撞了个结实。
“嘶……”叶蓁揉揉脑袋,上下瞧了瞧看起来空无一物的洞口,伸手摸过去,但也切实摸到了一堵硬邦邦的墙——这法阵不只一层。
叶蓁思索片刻。毕竟是镇压穷奇的重地,设下比结界更厉害的法阵拦住洞口也是情有可原,不仅拦人拦魔,居然还拦鬼…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为何要来这里?
叶蓁仔细回想起他们的对话。
“之前春祭师尊可没让我们到此处…该不会是魔族又要……?”
“恐怕是的。”
短短两句话,倒是蕴含了不少信息量。
嗯…也许该再等等,等他们出来,可能会再透出些什么信息来。
两人进去的时间并不算久,还没等叶蓁摆完所有假设,两道白色身影便自洞口而出。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话说,这里的结界为什么不用定时加固呢?”那少年开口。
“…你多看些书就知道了。”
果然,在这里等他们出来是正确的选择。
叶蓁怕漏下什么重要信息,又跟了他们一段路,但两人却鲜少再有什么交流了,有也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想也听不到什么了,叶蓁便转了个方向,去了罗刹鸟的地盘。
“都打探到了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阴风阵阵。
“我知道你回来了。”
依旧无人应。
“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如何知道我回来了?”叶蓁身后一道娇声响起。
叶蓁轻笑一声,也不回头看它。
“我就是知道。”
“狐狸果然就是狐狸。”一道倩影飘然落到叶蓁面前,沾沾自喜地递给他一沓纸。“哝,你要的都在这了。”
叶蓁接过那一沓纸看了几页,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
“…你这都是什么啊。”叶蓁叹了口气,将这些纸又还给了它。“你跟我去见魔帝吧,你来向她解释。你这些鬼画符…我完全看不懂。”
“我本来就算是鬼,鬼不写鬼画符写什么啊?”说话间罗刹鸟又变了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我本来就是阴气所化,连个人都不是,我去哪里识字?”
叶蓁从前都是让她帮些小忙,来去简单,它用脑子就能记住,这次要她查的东西确实多了些,叶蓁也忘了这一茬。
“爱要不要。”罗刹鸟没好气地将那些情报抓过来。
“要,自然是要。”叶蓁笑道,“总之,跟我去见魔帝,你要换个面皮么?”
“我还没见过魔帝呢,”罗刹鸟思索道,“嗯…应该换个看起来就很靠谱的面皮。”
但它转而看了看手中的一沓鬼画符,叹了口气:“还是变个姑娘比较有亲和力。”
说罢罗刹鸟摇身一变,叶蓁眼前出现了个花信年华的姑娘,看起来儒雅大方,颇有大家闺秀之感。
“嗯,可以。”叶蓁点点头。“走罢,记得见了魔帝要行礼。”
鬼魂游走世间本就不需一步一步地自己走,想去哪只要运个法便能到达。但罗刹鸟比较特殊,她只能游于坟墓之间,若要去坟墓外的地方确实只能自己过去。好在叶蓁早就问过宴黎离宫殿最近的墓地且查探了一番,告诉了罗刹鸟前往宫殿的道路后叶蓁便先行一步到了宴黎书房中。
宴黎之前告诉过叶蓁,若有什么事情要找她,直接来书房便是。
“有眉目了?”宴黎见他来了,起身迎接,“如何?”
“稍等我的一个朋友也要来,它名罗刹。关于仙山的情况,我请它帮了些忙,还望魔帝告知,莫要当坏人擒了才是。”叶蓁笑道。
“辛苦。”宴黎吩咐下去后屏退下人,坐下听叶蓁道来。
“情况有些复杂。首先,这结界的阵眼应是在镇压穷奇的山洞之中,但洞口加了层层封印,拦人,拦魔,也拦鬼。这封印术法凌厉,不是一般人能解。再者,春祭日的动作需要小心,亦或者要改变策略。”
“为何?”宴黎面色沉重。
“今日两仙山弟子来过,我从他们的谈话中推测,仙山恐怕已经知道了我们春祭日将要有动作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叶蓁无奈笑道,“也许仙山中也有人像正言那般会卜卦呢?”
宴黎想过情况会很艰难,但如今事实摆在了她面前,她终于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些压力。
“帝尊,客人到了。”门外传来声音。
“请进来吧。”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一位看起来儒雅随和、落落大方的姑娘走了进来。
“见过帝尊,在下罗刹鸟,唤我罗刹便是。”罗刹鸟行了个礼。
“请坐。”
罗刹挨着叶蓁坐到了宴黎的对面,从袖中将那一沓情报放到了桌上:“叶蓁应当同您说过了,仙山的情况我已经尽数记录下来了。”
宴黎看了看纸上的鬼画符,又不动声色地看向叶蓁,只见叶蓁轻轻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听罗刹讲便是。
“请讲。”
“仙山上有话语权的长辈有五个,掌门路风遥,掌书桃夭,掌园温知行,剑修柳兰舟,神医曲春愁。”
罗刹鸟将第一张拿出来摆在中间,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依稀能辨认出来是个男人,但小人旁边标注的符文就看不懂了。
“路风遥,年纪很轻,性格很好,但实力不凡,内力雄厚根基扎实,剑法术法都很优秀,担得起掌门一职。座下有一弟子名为乐弦,性格较稳当,实力在普通弟子之上,切磋时一打五不是问题。”
第二张看起来像是个狐妖,穿着裙子。
“她就是桃夭,一只粉毛狐狸,”罗刹抬眼看向叶蓁,“眼睛跟你一样,也是一只红一只黄,头发也是像你一样卷卷的。她呢,管着仙山的所有藏书,她虽然看着像个小姑娘,但年岁应当不小,其他四个都叫她前辈。听闻应当是很厉害的。”
宴黎按下这张将要被罗刹鸟抽走的纸,看向叶蓁。
“哎呀……”叶蓁若无其事地笑着,开扇遮了半张脸,“我知道如今跟君上说我不认识她也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也许我生前确实与她有什么关系,但如今我生前记忆全无,确实不认得她。”
宴黎目光又滑向那个被她按住的潦草小人,对他这番说辞不知可否,只是片刻后将手松开。
第三张好像也是个女人,背后画着一把剑,旁边好似是一张琴。
“这个是柳兰舟。说是剑修,但其实她好像什么都会,刀剑枪琴,她院中有很多兵器,有些我都不认识。实力也不容小觑,拨一根琴弦能断一株普通小树。座下有一弟子名唤南征,非常聪明,刀枪棍棒什么都会,谱子看一遍就能记得差不多,实力不输乐弦,很多弟子来找她切磋武艺让她指点一二。”
第四张的人头发很长,一直落到地上,分不太清男女。
“温知行,跟路风遥关系很好,看起来就是一个看园子的,深居简出,但是有很高的威压,主修术法,对付他的话,需要十分小心。座下有一弟子符瑶,年仅八岁,聪明伶俐,很可爱的小姑娘,她年纪尚小,没有威胁。”
第五张,应当就是曲春愁了。但宴黎瞧着那上面画的好像不是个人,而罗刹鸟也没有拿出来。
“曲春愁,仙山医术最高明的医者,武功平平,只堪防身,但会用毒。其他的一概不知…”罗刹叹了口气。“他平日里总是不见人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就这些消息还是我从仙山医馆的弟子口中套出来的。”
罗刹鸟拿出第五张纸。
“仙山大门在正东方,墓地在西南方,后山是仙山禁地,设了结界,结界内没有足够多的死物,我也无从进去。不过听说后山被设为禁地的原因是后山闹鬼,不知真假。山脚通往仙山大门的山路崎岖,很难走,后山山路较缓,但布有结界,进不去。”
宴黎接过这张纸端详,而后罗刹鸟又递过来第六张折了好几折的纸,看起来不小。
“这是仙山内的地图,哪里是什么,我都标注了。”罗刹鸟语气有些得意,但宴黎上下看了一通,也是有些犯难——它所谓的标注,也都是些看不懂的鬼画符。
“嗯…”宴黎斟酌着开口,“可是这些标注…我也看不懂。”
罗刹鸟也才反应过来:“那、那我指着跟你说,你来改成你看得懂的字好了。”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于是宴黎在罗刹鸟一处一处地指认下,花了一刻钟时间才将这份算不上详细但也大差不差的地图改完。
“那——”叶蓁开口。“仙山周围的环境,可有记着?”
罗刹鸟显然有些懵。
“周围的环境?”
叶蓁听到它这么说,心中了然。
“魔族不像我们一样想去哪就去哪,他们也要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要根据地形制定战略,要……”
“你跟我说的只要仙山上的情报!”还没等叶蓁说完,罗刹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随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宴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放缓。“是你没讲清楚。”
“不要紧。”宴黎说,“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慢慢打探。辛苦你了,罗刹。”
“也怪我,没有和它讲全面,才会出了纰漏。”叶蓁说道。
闻言罗刹鸟刀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差没把“恶心”二字写脸上了。
“先不说这个了。”宴黎轻轻叹气,“穷奇洞口的封印不能解,我们谁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陷阱。非人非魔非鬼……”
宴黎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像符合这个条件的——
“川乌魔尊的阴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