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梦是要醒的。
第二天,林风是被王兴亮一个巴掌扇醒的。
经过一夜对质,王兴亮终于知道自己的愚蠢手段弄巧成拙,大清早就气势汹汹闯进林风的房间。平时来说,林风睡得不熟的,断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昨夜的梦太美好。
等林风清醒,他人已经被锁在了房间里。关禁闭,每次都是这样的。当王兴亮的意图没有实现或者林风做了什么让他不满意的事。
林风还穿着睡衣,脸上一个巴掌印,房间里除了床和桌子什么也没有,窗户也被装上了保险护栏。他的通信设备也被没收了。
这个房间是个囚笼,也是个孤岛。
林风再也睡不着了,他靠着床头抱住自己的膝盖,眼看着阳光一寸寸照进房间,被护栏分割成数个方块,又一点点爬上他的床,舔舐他的脚趾。
时间总是漫长的,他该庆幸今天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光辉灿烂的晨光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
“砰!”防盗门被甩到门框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林森枫躺在床上被一下子惊醒,甚至害怕的抽搐了一下。
他听到了玻璃瓶子磕在桌子上的声音,期间好像还有他牙齿打架的声音。躺在他旁边的林月用她粗糙的手抚了抚他的胳膊,哪怕那手的指尖已经开始发凉。
还没等林月安慰的话说出口,他们房间的那扇很薄的,甚至破了个洞的木板门就被踹开了。那个洞就是之前林国立踹开的。
一股令人作呕的酒味传过来,让林森枫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下一秒,他被粗鲁的从床上甩到地上,又被踹了一脚,然后听到林国立乌鲁乌鲁的沙哑的声音。
“滚出去。”
林森枫浑身战栗着,差点腿一软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跌跌撞撞的冲到屋外。没等他打开那扇无数次在他梦里砰砰作响的防盗门,屋子里已经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
他忍不住回了一次头,看见自己的母亲被那个男人扯着头发往床上拽。母亲看到了他的眼睛,对他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于是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走出了房子。
在村头的桥上,他看着流水里自己的倒影,再也忍不住,抬起手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力气重的连带着耳朵都跟着轰鸣。
他厌恶那个男人,更厌恶这个懦弱的,无力的自己。
——
林月是被拐来的,她长得漂亮,多亏人贩子和林国立关系匪浅,林国立才能买到她当媳妇。刚来的时候林月才十几岁。她大哥要结婚,没钱备彩礼,家里就让她去南方工厂赚钱去,结果还没到工厂,路上就被人拐走了。
她刚来的时候,怕的说不出来话,林国立问她叫什么,她缩在墙角哆嗦着不回答,林国立啧了一声,踢了她一脚,又问了一遍。林月颤颤巍巍的说她叫“楚雪”。喝醉了的林国立没听清,以为她叫什么月,也懒得纠结,就叫她林月。
林月受的是典型的封建教育,她被家里的男人欺侮惯了。父亲,大哥,小弟,谁不顺心了都能踢她一脚泄愤,母亲也不管。
她的母亲也是被害者。
所以她足够隐忍,在林国立这里几乎没有反抗。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她的幸运,因为显然,她反抗后只会得到变本加厉的毒打。
但她的儿子不同。没准是因为林国立的暴躁基因吧,林森枫小的时候莽的很。他看不得那个男人欺负母亲。但他太小了。那男人看到他冲过来要同他拼命的样子,心情好的时候就嗤笑一声,然后把他踢出去,锁上门不理会。心情不好就用他手里的啤酒瓶锤林森枫的后背。
那男人不喜欢锤他的头,他怕林森枫傻了以后不给他养老。对此林森枫不知道,不然他一定会笑出声——只有他傻了才会给林国立养老。
但这次林森枫也拼不动了。
上次他看到那个男人用锤他的手法锤他母亲,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九岁的孩子爬上了灶台,把他母亲靠在墙边的菜刀提了下来。菜刀很重,刀刃也并不整齐,但足够有威慑力。
他猩红的眼睛瞪着林国立。连那个酒鬼也害怕了。在酒鬼放下酒瓶的时候,他放下了刀。还没等他冲进母亲的怀里,他就被林国立拎着领子拽了起来。
粗鲁的叫骂和女人的哭喊中,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可悲的是,黑暗过后,他还活着。
他也怕了。窒息的感觉,疼痛的感觉,让他不住的颤抖。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反抗过了,但他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所以他放弃了,妥协了,顺从了,驯服了,甚至可以说背叛了。
扑在桥边的孩子不敢哭出声,但眼泪不要钱似的止不住的淌下来,糊了他一脸。
初夏的阳光灿烂,但他感受不到暖意。好像冬天还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