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沉的,仿佛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
溟亲王府邸的名堂灯火通亮,明亮的光线肆意的洒落在异形鱼池的水面上,宛如细碎的金箔在水面上跳跃、闪烁。
成群多色锦鲤在水中游弋着,时不时探出头来,轻轻的破开水面换一口气息。水面也止不住的泛起层层的涟漪,那晶光闪闪的波动向四周扩散开来。平静下来后,不多时,又有许多色彩斑斓的鱼儿冒出头来,水面上的那番景象便周而复始。
溟亲王府邸有好几座观赏鱼池,不过最特别的就属名堂前方的这一座,因为这个异形深水潭是天然形成的,后被司决明改造的精致无双,堪称巧夺天工。
鱼池的后方被形态各异的假山环绕,那些山石或巍峨耸立,或怪石嶙峋。
观赏池的前方则围栏打造。但是另一侧打造了蜿蜒到水面的石阶,曲曲折折的。只要瞧一眼,就会被它吸引的走上前去,顺着石阶往下,舀一手水或是轻抚锦鲤的脊背。
这水潭表面略显平静,实则底下暗潮汹涌,深不见底。
观赏池边,三人围坐在的石桌上,只见两人不停往嘴里灌酒,扶光耀则在旁边看着。
虞千洛还有一些理智,只有长孙千里,他不用杯斟、不用碗倒,疯了一般整坛整坛的往嘴里灌。
扶光耀在旁边眉头能夹死苍蝇,他都没这么不要命的喝过。
虞千洛脸颊被酒粉饰的殷红,滚烫到像沸腾的开水,头晕眼花时她用指背搔了搔眉间,但是此刻又感觉有那么一丝神志。
虞千洛视线移向一石桌上酒坛,出声提醒道:“千里哥哥,你别这么喝,会喝死的。”
“喝死?哈哈哈哈。”长孙千里的双眸暗淡无光,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原本明亮而灵动的眼睛,此刻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喝酒能喝死的,也是因为本来就该死,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长孙千里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摇不出一点水声,立马撇到了地上。酒坛落地的一瞬间,龟裂蔓延全身,“砰”地一声脆响,酒坛在地上迸炸开来。
长孙千里抬眼扫石桌上横七竖八的空酒坛,“扶光耀,去拿酒。”
只见他眼神都开始迷离,扶光耀便说道:“长孙公子,别再喝了,你再喝下去,好几天都醒不过来。”
长孙千里抬眼看他,拧着眉问,“你不去是不是?”
扶光耀不易察觉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长孙千里脸颊上,“别再喝了,小酌怡情,大喝伤身。”
“好好,你不听我的。”长孙千里转眼看向四周,一副醉醺醺的姿态。长孙千里瞧见人影,立刻喊道:“你过来!”
等那人上前,寻问道:“长孙公子,唤小人何事?”
长孙千里眯了下眼睛,略微思索了一番,“呃……你是那个,你叫什么来着……你……”
“我叫宋因。”
“对。”长孙千里微微点了点头,“我记得了,宋因……你去拿酒,把王府里最烈的酒拿过来,快去。”
宋因赶忙应了一声,等他去拿酒后,扶光耀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长孙千里趴回石桌上,瞧见虞千洛手上还有一个小酒壶,小口喝着,长孙千里抬手夺了过来,高举酒壶,酒水随着他的动作倾斜进嘴里,他抹去嘴角残酒,“哈哈哈,好酒啊,一生大笑能几回,金樽在手须醉倒。”
虞千洛手举在空手,停顿了好一会儿,“千里哥哥,你少喝点吧,畅饮酣酒是很痛快,但是喝多了难受。”
“……不喝就不难受了么?”长孙千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瘫软在石桌上,身上仿佛仿佛承受着千斤重担,侃侃问道:“我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他的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随即开口笑道:“喝多了正好,没力气跟他闹了。你们也不想看到,我将他打趴在地上站不起身吧?所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千洛,你说是不是啊?”
宋因已经气喘吁吁地奔来过来,怀中抱着好几个酒坛走上前,尽数放到石桌面上。
虞千洛笑着点了点头,拿起桌上一个沉甸甸的酒坛,举到长孙千里面前,“千里哥哥,虽然我不认同你中间两句话,因为君子坦荡荡,有所为,有所不为……总结来说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是今晚我陪你,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哈哈哈哈,但愿长醉不愿醒!”长孙千里伸手接过酒坛。
虞千洛又抱起桌上另一个装满液体的酒坛,对准长孙千里手中的酒坛磕了一下,两个酒坛的碰撞,砸出了一声清脆又闷沉的响声,虞千洛明朗、坦荡地笑道:“但愿长醉不愿醒!”
扶光耀:“……”
虞千洛已经抱着酒坛往面前的玉盏里斟酒。
长孙千里毫不犹豫地扯掉了坛口封塞,利落的往身后一抛。抱起酒身,坛口对着嘴,烈酒如清透的泉水瀑布倾斜而下,在嘴角溅起晶莹的水花,喉结滚动间,那股灼烧感燎着整个咽喉和口腔,可仍是咕咚咕咚地片刻不停。
不过片刻,已然是半坛酒下肚。扶光耀一阵心惊,赶忙抬手扯过他手里的酒坛,说道:“你别这么喝,你不要命了?王爷等会……”扶光耀说到一半,刹住了脚步,这两人就是因为王爷才喝成这样,自己现在提王爷有什么用?而且,这两个现在喝成这副模样,等王爷回来瞧见了,还有得闹了。
长孙千里一抹嘴角的残酒,放声大笑起来,目光又投向桌上的酒坛。
虞千洛抱着酒壶,醉醺醺的说道:“你提他做什么?扫兴,他回来能怎么样?他想怎么样?”随即,她睁大了眼睛,扯着长孙千里胳膊,一脸的惊恐,“千里哥哥,你喝多了,你打不过他了,他会揍我们的啊!”
长孙千里灌了一口酒,目光投向虞千洛,眼神迷离的说道:“你怕什么?你让他来就是了,我长孙千里还没怵过谁,你不相信我?”
虞千洛忙不迭摇头,一脸的真诚中已然是醉态尽显,“我相信你,千里哥哥,你说的我都信,等他回来,教他做人!”
长孙千里笑的肩膀一耸一耸地,“哈哈哈哈哈,教他做人?哈哈哈哈,他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一个侄女?他烧了哪辈子的高香,修来的福分?下辈子你做我侄女好么?”
“哈哈哈哈。”虞千洛抱着酒坛笑的前仰后合的,酒坛里的酒水随着她激烈地动作,荡出坛口,晶莹的水花浸湿了一大片纱裙,虞千洛大笑着说道:“哈哈哈,我不要,我不要做你侄女,我要做你妹妹。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做你的侄女、做你的堂妹、你的姐姐。是在不行,我也可以当你娘,我要做你最亲的家人。”
“哈哈哈哈哈,好,做我最亲的家人……”
扶光耀:“……”
这两人已经醉的不成样子,还再不停地围着酒坛打转,一口接着一口。
虞千洛摇头晃脑地说道:“扶光耀你太不地道了,原来烈酒喝起来那么……那么的爽!你怎么不早点说……?”
扶光耀扶了扶额头,好言相劝一般地说道:“郡主,你真的别喝了,你知不知道宿醉有多难受?疼到骨头里,你这样的身板,明天一天都下不了床。”
虞千洛“哈哈”笑了两声,手臂挥舞着,带动袖袂翻飞,“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只需纵饮千百杯,银月休替他人愁。”
“哈哈哈。”长孙千里拍手叫好,紧跟着说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如此良辰如此夜,何不共赏酒中香?”
“……”两人一唱一和,扶光耀被噎的甚是无言。随即,抬手拿过虞千洛怀里酒壶,放到石桌上,扶光耀拧着眉说道:“你叫我不要替你愁?那你就少喝点。”
虞千洛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你能不能别念叨了?你嘴很闲是不是?把埙拿出来,我要听。”
扶光耀停顿了片刻,缓缓叹了一口气。摘下腰间的埙,贴在嘴唇下方,随着他吐出的气息,悠扬、空灵的埙声缓缓响起,萦绕在耳畔。长孙千里边饮酒边听着,时不时笑着拍手叫好。
“君饮三百我作陪,少年吹音难独身。我自起舞向天笑,月下逍遥得其乐。”虞千洛站起身来,迈着虚浮的脚步。站定后,耳畔细细聆听那飘渺、幽冥的埙声,她的双臂跟着动人的旋律轻盈舒展,似风中摇曳的柳枝。
月光之下,她伴着深入人心的埙声翩翩起舞。脚尖轻点,步伐如灵动的蝴蝶飞鸟。一袭飘逸的纱裙,随风舞动,腰肢纤细更显婀娜多姿。
名堂里耀眼的光线铺洒在她身上,她背着光,舞姿翩翩。发髻上别着的晶石发簪迸发光射,随着她舞动的身姿不停闪动,宛如星子闪烁。
腰肢如风中弱柳,扭动间,带动整个身躯轻盈旋转。袖袂翻飞时,犹若凝脂的前臂若隐若现。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如月牙般迷人。
她曼妙的身姿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扶光耀有片刻愣神,只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极具诱惑之态。
飘荡在夜空里的埙声逐渐消散,扶光耀站起身缓缓走上前去。
虞千洛停下了动作,晃了晃眩晕的脑袋,轻笑了两声,“你怎么不吹了?”
扶光耀一直停留在她脸颊上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往下,脖颈、胸膛、腰肢、臀部……扶光耀眼睛里闪烁着炙热的光芒,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我……”
虞千洛垂着眼眸,嘴角带着笑意,脚步越来越软,最后整个人倚在了扶光耀身上,她嘴角岑笑着说道:“我真的有点喝多了,有点晕呢……”
怀中的重量和温度无疑是给扶光耀的炙热火上浇油,他的喉结滚动着,胸膛的激烈起伏片刻停不下来。
一阵清爽的凉风袭来,扶光耀努力平复着,觉得炙热被吹散、压下了不少,抬手顺了顺虞千洛的背,柔声说道:“那郡主尽兴了么?酒是喝不完的,留着下次喝吧。”
虞千洛在他胸口点了点头。
此时,宿风和司决明坐了总督府的马车,赶回了王府。
两人到了院中,便瞧见长孙千里一个人瘫在石桌上喝酒,司决明也没心情管边上旁若无人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了。
宿风望向扶光耀,只一眼,扶光耀便冲他摇了摇头。
夜色像无比宽大的幕布,将长孙千里笼罩在黑夜里,名堂的烛火照耀在长孙千里弯曲的脊背上。
每一个人都不可避免的被黑夜覆盖,也被明堂里的烛火所照亮。可看着长孙千里的身影,司决明觉得只有长孙千里的世界孤寂到了灵魂里,那烛光照不亮他半分。
司决明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长孙千里身边,鼻尖瞬间被他身上冲天的酒气所环绕。司决明的视线从一桌面的酒坛,移到摔裂一地的陶瓷片上,再移回到长孙千里身上,唤了一声,“……千里。”
那声音带着小心谨慎的气息,好像试图拉回一个走失在迷雾里的人,却又觉得自己才是创造那片迷雾的罪魁祸首,从而小心翼翼。
长孙千里抬头望向司决明,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站定后,长孙千里故作姿态的望了一眼司决明身后,含含糊糊地说道:“王爷怎么就这么回来了啊?初……他叫什么来着?”
长孙千里拧着眉,思索了一番,随即扬起嘴角,笑道:“小初……小初没跟王爷一起回来啊?”
看着长孙千里的笑脸和带刺的嘲讽,司决明难受的心头发苦,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声音也开始发颤,“千里,你别这样。”
长孙千里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语气带着霜寒,“我哪样了?”
“千里,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司决明受不了长孙千里这副模样,跟用刀子刮他的心有什么区别?司决明抓起长孙千里的手,往自己脸上拍,“这样,你扇我两巴掌,我让你打,你别生气好么?”
长孙千里立马甩开了他的手,动作过大,晃的长孙千里自己的脚步都开始打转,“司决明,你太自以为是了吧?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做的事……而生气?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行为……而难过?”话语越说到后面越小声,也愈加没有底气,就像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每一个字的吐露都那么困难,
“为什么……?凭什么!”说到最后,长孙千里发泄一般地喊了出来。
长孙千里晃了晃晕乎的脑袋,晚间本就看不清醒,如今喝多了视线更是模糊,长孙千里只觉得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长孙千里手指着司决明,顶着酒后眩晕的脑袋,说道:“司决明,你别以为你自己很重要,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是什么样,我根本就不在乎,关我什么事?”
司决明的嘴唇微微颤抖,欲言又止。
他盯着长孙千里的脸颊,长孙千里已经喝多了,喝的头脑不清醒,他不能跟着一起发疯。
司决明抬手扶着醉到脚步开始打摆的长孙千里,触碰到他的一瞬间,长孙千里如惊弓之鸟,猛地推开司决明,喊道:“你别碰我!”
司决明被他推的退后了几步,也被他浑身是刺的模样刺激的眼眶瞬间殷红。
宿风站司决明身后扶了他一把,慌忙叫了一声,“王爷。”
司决明颤抖着手掌,轻轻推开宿风的胳膊,抬脚走上前,与长孙千里相视而立。
视线相对,黑眸里的光点稀疏破碎,司决明艰难地咽了咽发涩的喉咙,嗓音像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千里,你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我要怎么才能弥补?你告诉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曾经、过去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我只怪我自己没有早点遇见你。那些事你不要再想了可以吗?难受的是你自己,我对你好不就行了吗?身体和灵魂往后都是你的,这不就够了吗?”
“过去已无意义,重要的难道不是往后么?我知道你今天在宴席上听了很多闲话,也都是真的……但是,千里……我……我不那样了。”
司决明盯着长孙千里的眼眸,急切的说道:“我现在不那样了,我有你了,我不那样了……”
长孙千里捏紧的无力的双拳,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站着就已经花遍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轻飘飘的只需一阵微风,好像就能将他吹落到地上。
身体越是无法掌控,那心扉里的痛就愈加嚣张,在他身体里疯狂肆虐,蔓延到四肢百骸。
长孙千里忍受不了,忍受不了那种要将他逼疯了的痛,长孙千里脱口而出,“司决明,你少讲屁话!你以为我跟他们一样?你大可以不用哄骗我,你哪天要是有分道扬镳的想法,你直说就是了。我绝不会多做纠缠,我让你没有一点烦恼,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孙千里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显得苦涩又破碎,紧跟着说道:“反正都是男人,是吧?也不存在谁吃亏。你不是曾说,过程最重要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过程小爷很满意,非常满意!”
冷风萧瑟,残月挂空,落叶飘零,尽显苍凉。
司决明静静地站在那里,容色凄绝,好像被打破的玉瓷。
长孙千里外表水火不侵,冷淡从容,实则灵魂孤寂,敏感又自卑,他享受司决明的爱意,又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失去,当他下定决心要与司决明在一起那一刻,就必然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勇气。
人的坚强和脆弱都难以想象,坚强到被折磨的气若游丝,生命垂危,也能咬着牙挺过来。脆弱到一个人的出现,短短几句话就能绝望崩溃、心神悲沮。
扶光耀和宿风站在旁边看着,司决明都哑声了,他们更加不知该说什么。
虞千洛跌跌撞撞冲到长孙千里身边,扯他的衣袖,“千里哥哥!”
长孙千里垂眸看向虞千洛,看到她的眼睛“啪嗒啪嗒”地不停在掉小珍珠,长孙千里立马双手捧着她的脸,说道:“你哭什么?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我最讨厌别人哭了,不准哭。”
虞千洛恸哭声更加凄凉,犹如幼兽支离破碎地哀鸣。
她伸手去扯司决明,疯了一样地喊,“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老是惹千里哥哥生气!你为什么老是让他伤心!!”喊得声嘶力竭,都有些破了音。
几个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全都变了脸色。
司决明被她猛力拉扯的整个身形都在晃,宿风赶忙抬手护住了司决明,“王爷!”
扶光耀紧紧圈住虞千洛的上半身,抱着她推后了几步,虞千洛在他怀里还是不停挣扎大喊。扶光耀双臂紧紧箍着她,拧着眉说道:“郡主,你别发酒疯,他们自己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不要掺和了。”
长孙千里看着这一团乱麻,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搞成这副样子?为什么又搅得大家不得安生?他好像已经很努力了,努力维护这段感情,因为身边的人都很关心他们。但好像还是难以掌控,事情的变化总是难以预料,每次都打得他措手不及,打得他撕心裂肺。
长孙千里脸颊上传来被亲柔抚摸触感,他如梦初醒般恍然抬眼,只见司决明站在他的近前。
长孙千里缓缓抬手,手心盖在正在抚摸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背上。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不足之处,并非完美无瑕。世间万物,纷繁复杂,各自都有着黑暗与光明的一面。
然而,长孙千里还是无法理解。他对待感情则慎之又慎,为什么司决明就能,如此随意的玩弄别人的感情和身体,然后又如此轻易地将其抛弃,就如同对待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长孙千里声音有一丝哽咽,“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为什么你是这个样子?”声音悲哀又凄苦,颤音无限拉长。
长孙千里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司决明的心上。
长孙千里手心里的触感瞬间消失。
司决明抽回了手,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在这一瞬间,他的世界仿佛静止,就这么愣愣地停滞在原地,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只有长孙千里传达给他的痛苦无比清晰。
长孙千里一直以来,都说过许许多多不好听的话,但也没有这两句轻飘飘的质问,更能伤害到他。
长孙千里是爱他的,毋庸置疑。但是痛也在这里,因为长孙千里并不想爱他,如果可以选择,或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内心,长孙千里绝不会去爱他。
因为长孙千里不屑爱这样的他,长孙千里嫌弃他,甚至于看不起他。
司决明站在原地,脸上毫无血色,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也不想刨开那两句话语,看到背后的难以接受的真相,只要想到长孙千里因为爱上自己,而感到无奈和痛苦,司决明就觉得自己陷入了无尽的绝望。
两人的苦涩都在心中蔓延,如虫如蛊,啃咬反复。
长孙千里深深地感受到了酸涩在心中蔓延,那蚀骨的纠缠就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剥离了他的呼吸。
他望向司决明的眼神哀怨而缠绵,话出口,又痛又苦涩。
他们的心紧密相连,痛也是,司决明的痛不遗余力的传达到了他这里,长孙千里郁结攻心,喉咙顿觉一阵血腥。
长孙千里望着那一贯倨傲的娇子,如今被自己,把心碾碎,零落成泥,长孙千里含着满嘴的血沫,嘴唇微启,“……对不起。”
声音落下时,长孙千里缓缓转身,原本劲如苍松的背影,此刻无力又孤寂。
众人还没做出反应时,他径直走向深水鱼池。
他的脚步越来越沉稳有力,紧跟着毫不犹豫地猛一发力,劲瘦矫健的身形跃过观赏池的护栏。
在空中短暂停留的瞬间,仿佛世界都为他静止。
司决明的呼吸瞬间被剥夺,声嘶力竭地喊道:“长孙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