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千里支着下巴,嘴角上扬,看得不亦乐乎,不时点评几句,最后走上前指导一番,三个人嘻嘻哈哈的声音飘荡在南苑的上空。
司决明和宿风前后走进院子里,第一眼便瞧见了三人欢乐的氛围,司决明怀里抱着锦盒,笃步走上前,“千里。”
长孙千里看了司决明一眼,转身坐回摇椅上,语气随意又平淡,“王爷挺闲啊,没去陪你那些红粉风月啊。”
“……”
两人虽说和好了,但是长孙千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刺他几句,显然是心里不痛快。
司决明跟着他的脚步,站在长孙千里面前,讪笑道:“我哪有啊,有你一个就够了。”
虞千洛已经让扶光耀给她别上发簪,跑到司决明旁边,一个脑袋一直在他面前晃悠。
长孙千里不理他,虞千洛还在他面前摇头晃脑。
司决明睨了她一眼,视线就被她脑袋上耀眼的光线夺了去,又忍不住睨了她一眼,“看到了,就你能嘚瑟,你看把你给美的。”
虞千洛这下子满足了,笑着又跑到宿风面前,宿风龇着大牙的与虞千洛调侃了几句。
不知道别人爽不爽,反正扶光耀是爽了,感觉爽的找不着北了,凑到她旁边,扭扭捏捏地叫了一声,“郡主。”
长孙千里不吭声,司决明把锦盒放到了茶几上,蹲下身,两只手扶着长孙千里的腰。
长孙千里眯了下眼睛,欲笑不笑的样子。
司决明冲他弯了弯嘴角,声音柔情缠绵,“千里,你在这干嘛呢?”
长孙千里端坐着,感觉到腰上的手一点也不老实,滑到后方蹭来蹭去,长孙千里抬手搭在他胳膊上,“晒会儿太阳。”
司决明点了点头,抓着长孙千里的手心,笑着说,“你也觉得此地很舒适吧?冬暖夏凉,之前被这两个混蛋毁过之后,我便不怎么来了。你要是喜欢这地方,我让人修缮的再好一点,做一个轩榭好吗?亭子里面做两张睡塌,四周挂上竹帘和纱帐。”
长孙千里勾唇一笑,司决明携起长孙千里的手,拉到嘴边,吻了吻指尖,又继续说道:“曲池边再做两个秋千架,舞于春风,映于春水。白日庭院观花、赏鱼,夜晚琼台看月、观星。闲暇时院中比剑、亭中喝酒、棋中对弈。”
司决明嘴角上扬,“我们。”
长孙千里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流淌,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小狗似的司决明,指背轻蹭司决明的脸颊。
长孙千里笑着点头。
司决明起身凑近,亲了亲长孙千里的脸颊,长孙千里停顿一会儿后看向旁边的几个人,几个人立马转头了。
“……”长孙千里视线挪向司决明,小声道:“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司决明拉着长孙千里站起身,给他来了一个埋肩抱,脸颊捂在他脖颈里嘟嘟囔囔地,长孙千里也没怎么听清,抬手顺了顺他的背。
几个人看歪了头,眼神都开始发直。
宿风捂着嘴,小声说,“我就说吧,等会儿又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了……”
虞千洛不禁点了点头,“旁若无人。”
扶光耀看了抱在一起的两人一眼,转开视线,“吵的时候不顾人死活,好的时候也是,没眼看。”
宿风“哈哈”笑了两声。
司决明听到宿风地笑声,回了点神,扬起了脑袋,搂着长孙千里腰,说道:“千里,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张迟玉的寿辰宴,你答应陪我一起去。”
长孙千里停顿了一会儿,犹疑道:“那个洛西州总督?”
“是啊。”
长孙千里抿了抿嘴唇,“那我真有点忘了。”
“哈哈,没事,反正宴席在今晚。”司决明下巴磕在他肩膀上,“你跟我一起去喽。”
长孙千里“嗯”了一声。
宿风笑了两声,说道:“要我说这个总督也是个人才,哪有人四十过寿诞的?四多不吉利啊,一般人都会避开吧。”
虞千洛手臂搭在胸口,笑嘻嘻地说道:“哈哈,百无禁忌,大吉大利。”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二叔,我也要去。”
宿风瞅了一眼虞千洛,“扶光耀也是本来就要跟着王爷去的,那你们都去了,我也要去,王爷。”
司决明心情好,也不跟他们计较,“去吧去吧去吧。”
虞千洛笑着说,“哈哈,那我要去准备一下,换身衣裳。千里哥哥你要记得叫我啊,等会儿二叔又偷偷溜走了!”
看到长孙千里应声,虞千洛笑着抬脚离去,扶光耀和宿风也扭头跟上她的步伐。
院中一下子就剩了两个人,司决明抬起脑袋,注视着长孙千里脸颊,“千里……”
两人靠的极近,呼吸交错着。长孙千里手掌滑向司决明的脖颈,“怎么了?”
司决明收紧搂着他腰的胳膊,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寻不到一点空隙,司决明声音发颤,“我好想你。”
“我不是在这么?”长孙千里指腹搔磨着他的脖颈,低声耳语着,“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么?”
司决明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我不知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想把你吃进肚子里……我爱你。”司决明望着长孙千里的眼眸,又说了一次,“我爱你。”
听着他可怜兮兮的语气,长孙千里心脏都开始发颤了,抬手把司决明搂进怀里,环着他的肩背,“哎,我被你吃的死死的。”
闷闷地声音从长孙千里脖颈处传来,“我才是呢,你怎么跟个妖精似的,看你一眼就跟吃了迷魂药一般。”司决明轻咬他的耳垂,“撩得我食不知味,就想吃你。”
耳颊的酥麻蹭的一下蔓延到了脊背,长孙千里哑着声,“我如何撩拨王爷了?”
司决明低声笑了笑,舌尖滑向脖颈,“你勾引人的手段都藏的隐秘,让人瞧不见,等人上钩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千里拿着钓竿。那时已然是头昏脑热、清醒不得,正合了你的意。”
长孙千里喘了口气,眼神迷离却嘴角带笑,“愿者上钩。”
听着耳边愈加浓厚的喘息声,司决明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颈,“真敏感,我还没做什么呢。”
长孙千里的视线悠悠的在司决明脸颊上流转,用气音悄声说,“王爷调教的好啊。”
这哪里还忍得了,司决明感觉炙热一下子燎便全身,也不管等会儿是不是有正事即将出门了,将长孙千里打横抱起,一路抱到了寝房。他本也不想,是长孙千里不放过他,给一只猫闻那腥臊,猫能不又馋又疯么?
司决明将他放到床榻之上,长孙千里胳膊搂着司决明脖颈不让他起身,指尖轻轻地在司决明的耳轮上打转,不经意地语气问,“王爷,待会不是还要参加宴会么?”
司决明咽了咽喉咙,轻笑着,“那千里觉得此时应该如何?”
“我觉得……”长孙千里手指移向那滚动的喉结,指尖轻轻勾勒那弧度,“不如早早做些准备,也好过怠慢了张大人,王爷说呢。”
说的声明大义,哪有半分想放人走的模样,司决明拿捏住了在自己脖颈上胡作非为的手,“我说不如早点宽衣解带,要是耽误了时间,才是怠慢他。”
“哈哈哈。”
……
虞千洛穿着纱裙转了一圈,张扬而明亮,她嘴角岑笑,“好看么?”
“郡主多此一问。”扶光耀双手抱在胸前,“群主何曾有不好看的时候?问我一百遍,也都是美若方物。”
虞千洛灿然一笑,“我多嘴问你。”
说完,拉着扶光耀胳膊往小厅外走,“走吧,快酉时了。天色都有点暗了,寻二叔他们。”
距离他们在南苑晒太阳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虞千洛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这么久也没半点动静。”
虞千洛和扶光耀走在王府的大道上,转眼便瞧见长孙千里与司决明的身影,虞千洛看见长孙千里停顿好一会儿,一脖子非人虐待的痕迹,不过这不是虞千洛最瞠目结舌的地方。
虞千洛扫视着他全身上下,不禁开口问道,“千里哥哥,你怎么穿成这样?”
“……”长孙千里低头看了眼衣服,“不好看么?你二叔送的。”
司决明方才从南苑抱回了锦盒,从锦盒里掏出一套衣服,死缠烂打,磨了好一会儿,才让长孙千里穿上的。
说是这样穿登对,这样子别人才知道他们是一对……
虞千洛抬脚走上前,围着长孙千里转了一圈,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流转。长孙千里身着一身蓝黑色的武服,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衣摆为神秘的幽蓝色,越往上,墨迹逐渐变深。
幽蓝的衣摆还有无数的星点,如浩瀚苍穹的星辰。
苍穹幽暗,繁星闪烁。
举目眺望,仿佛身处夜风阵阵的旷野,头上是星光点点。
视线往上,长孙千里眉眼冷静稍显无情,像影月下的杀手。丰俊神朗又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气度逼人。
虞千洛夸赞道:“我要是说不好看,那就是我不诚实了。气凌云霄、华贵典雅、俊逸潇洒,你早应该怎么穿了。别的不说,二叔眼光还是不错的。”
司决明抬手搂着长孙千里,笑道:“本王爷独具慧眼,你什么都可以不信,就是不能不信本王的眼光。”
虞千洛看了眼长孙千里的脖子,嗤笑了声,“你眼光不好也不能找千里哥哥,可算让你掏着了,你也就眼光好这么一个优点了。”
司决明指着虞千洛,“你个死丫头。”
长孙千里摸了摸脖子,“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对了,宿风去哪了?”
“我在这里!”宿风从拐角溜了出来,“我都等你们好久了,你们个个都有事忙活,就我一个人傻等……”
宿风了见长孙千里这副装扮,也是停顿了好一会儿。他向来都是身着一身素净白衣,那身装扮从未有过改变。宿风瞧见那个俊朗的样子也不吝啬夸赞之语。
随后,几个人一同登上马车,朝着总督府的方向行去。
宿风、扶光耀坐在马车前头,众人一见溟亲王府独有的双马舟车,纷纷开道。
车轮缓缓停下,宿风瞧了一眼高高悬挂的总督府牌匾,利落的翻身跳下舟车,弯腰时胳膊横于胸口,干脆有力地喊了一声,“王爷。”
总督府的门口可谓是人头攒动,一片热闹喜庆,景象非凡。
扶光耀打开了车门,从马车另一面翻身而下。
霎那间,周围原本的喧嚣声略显安静了些,众人的视线都紧紧盯着那辆舟车。只见溟亲王缓缓现身,一如往日在脑海里的印象,雍容华贵。只见他手掌搭在宿风的胳膊,从容地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郡主也从舟车另一面露出了身形,手掌搭上扶光耀胳膊,微微提着裙角,下车的姿态更显端庄,那种与身俱来的高贵丝毫不加掩饰。
待两人下了马车之后,又有一个少年公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公子眉清目秀,只是神情却透着冰冷的霜寒。溟亲王示意宿风退后,亲自牵着那公子的手下了马车,无不是重视、贴心呵护的模样。
众人一眼便瞧见了那公子脖子的红印,小小地议论声霎时围绕在人群里。
司决明转过身后,那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张迟玉立刻快步走上前来,行了个大礼,声如洪钟,“下官张迟玉,叩见溟亲王,参见永乐郡主。”
众位宾客见状,这才纷纷从溟亲王身边的那位男子身上收回目光,齐声高喊,“叩见溟亲王,参见永乐郡主!”
今日来此地的多是达官显贵,面对溟亲王,礼数必然是做的到位。
“起吧。”司决明微微点了下头。
张迟玉起身后,宿风从舟车后箱端出一个锦盒,走到张迟玉身前递过。
司决明接着道:“祝张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迟玉赶忙招了下人,接过贺礼,口中忙不迭道:“不敢不敢,王爷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大驾光临我寒舍,下官已然是万分感激。王爷、郡主一到此处,真可谓是让寒舍蓬荜生辉。今日倘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郡主多多见谅。”
看着他们寒暄客套的样子,虞千洛轻轻抿了抿嘴唇,二叔连祝词都那么没新意,显然是一点心思都不想给他多花。
等他们官场间的这番客套结束之后,张迟玉朝着长孙千里作了一揖。张迟玉想着,不管这人是何身份,也不论他能在溟亲王身边能停留多久,毕竟是溟亲王亲自带着来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溟亲王曾经的做派大家都知道,但是明面带出来的这还是第一个,张迟玉觉得,所以客套一些还是比较妥当的。
长孙千里微微点了点头,“祝张大人喜乐长安宁,岁月无悠久安康。”
助词倒是颇为动听,但是张迟玉瞧着长孙千里的脸色,冷若冰霜的总感觉能冻死人,张迟玉忙不迭点头应道:“多谢公子。”
司决明牵着长孙千里的手走进了总督府门。
虞千洛路过张迟玉身旁时,张迟玉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郡主。”
还怪客套的,虞千洛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呃……祝张大人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张迟玉脸色凝固了片刻,说道:“多谢郡主,郡主有礼了。”
扶光耀不易察觉地微微勾了勾嘴角,几个人跟在司决明和长孙千里身后,走进了总督府大门。
宿风压着声音,小声的说道:“郡主,哈哈,你可真有趣。你祝他一个老男人容貌红润如花,头上花枝,他脸都僵住了,哈哈。”
“是么?”虞千洛转头看向宿风,“他不喜欢吗?那我回去换一个。”
宿风惊地“啊?”一声。
扶光耀赶忙将身子侧了侧,挡在虞千洛面前,这是正式场合,而且人多嘴杂,扶光耀此刻也不敢抬手去碰她。
扶光耀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轻声道:“郡主,你莫要再去了。”
“哦。”
几个丫鬟领着司决明他们步行至宴厅之中,虞千洛环视了一眼周围,此时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朦胧暗沉,更加显得宴厅里灯火通明,辉煌的烛光摇曳闪烁着,璀璨明亮的如同白日。
虞千洛不禁脱口而出,“好生气派。”
这寿辰宴的规制,那跟皇家宴会大差不差,采用一人一桌的席面,精致的宴桌之上玉盏、晶碟罗列,金樽、银壶杂陈。数不清的丫鬟仆役穿梭其间,摆放酒水与果盘。
大厅之中红毯绵延数里,极尽的铺张奢华之能事。
几个丫鬟正微微侧身引着他们朝最前方走去,每个位置皆有安排,前列的席位唯有身份地位崇高之人方可就坐,当然,还有就是今日的寿星。
司决明不经意瞥见一个身影朝自己走来,心头一颤,立马开始发虚。司决明捏紧了长孙千里的手,脚下的步子并未停歇,全然装作没瞧见的样子。
司决明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那人仿若毫无眼力见,亦或是故意儿为之,径直挡在了司决明、长孙千里的面前。
“王爷,好久不见。”
司决明并未做声,只是牵着长孙千里的手微微一抖。
长孙千里略微停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冷了几个度。
司决明并未看向初南枝,而且偷偷瞧了一眼长孙千里,见其脸色果然十分难看,司决明随即朝初南枝点了点头,拉着长孙千里抬脚欲走。
初南枝拧着眉,身形一闪,又挡在了他面前,“怎么?王爷装作不认识我?还是真不记得我了?”
“……”
宿风和扶光耀跟在后头,也一眼就认出来了,两人皆是沉下脸来,又一脸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千洛见此情形,小声问,“他谁啊?二叔老相好么?”
“…………”宿风和扶光耀同时把目光投向虞千洛。
虞千洛左右看了看两人,“怎么了?说话啊。”
宿风和扶光耀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看清对方眼底里的情绪。
初南枝,乃是洛西州刺史家中次子,数年前与司决明结识,他生的颇为俊俏,那脸蛋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司决明一眼就相中了那张小脸。
当初,初南枝年纪尚小,才年仅十七,司决明三两句就把人搞到手了。
两人纠缠数月之后,初南枝开始谈及喜欢和爱意。司决明一察觉到这种情况,立马脱身而退,尽显无情男人的行事做派,真可谓是提了裤子不认人。
那时的初南枝那时心智还很稚嫩,自然是无法理解,也是不认得,便开始撒泼打滚,甚至是寻死觅活。
当时两人的这段风流事迹,可谓是被初南枝闹的,传遍了洛西州的大街小巷。
这事闹的满城风雨,茶余饭后无人不提,“潇洒王爷巧折南枝”。司决明也被他搞得焦头烂额,怎么劝说,初南枝都不依不饶,非要司决明给他一个交代。
说到底,司决明在这件事上也不占理,毕竟是他先去招惹人家的。初南枝也算官宦家的子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过难看,他也不是楼院里给点银子就打发了的,什么钱人家没见过?人家要的是人。
初南枝这个人肘的很,但是司决明比他还要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初南枝说破天,哪怕把洛西州掀了,也无济于事。
一个十分执拗,一个百分倔犟。事情发展到了最后,司决明嘲讽初南枝,想要得到他,就去做皇上,等到位高到他无法反抗的时候,他们之间才有继续的可能。
初南枝人生的道路才刚刚开始,司决明就狠狠的给他上了一课。在他最勇往直前、一片真心的时候,却错付了人。
最爱的人,变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教训。
宿风和扶光耀都站在身后看着,要是别人,两个人早就上前给他拖走了。可是人家身份地位都不低,也不同大街上随便拉来的一个人。初南枝丢了脸、骗了心又失了身,王爷也没发话,他们还能怎么办,看着呗……
司决明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他能说什么?他说不记得了,初南枝开始撒泼打滚;他说还记得,长孙千里给他头拧下来。
初南枝扫了一眼长孙千里,他脖颈上的痕迹异常炸眼,初南枝眼里幽怨又嘲讽,“新找的?王爷还真是处处留情又处处无情。”
长孙千里捏紧了身侧的拳头,心头火像被泼了一桶煤油,怒火燎遍全身,他不是想打面前的这个人,而是想揍司决明。
初南枝看着司决明,面前穿蓝黑色华服的人,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一如脑海里的模样。只是,他始终是生命里的过客,不甘心又怎么样。
他早该清楚的,因为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司决明就没说过负责,甚至不说喜欢,就说喜欢他的脸,说他长得好看。
羁绊是司决明创造的,痛苦却要他来承担。初南枝喘了口气,胸口郁气凝结,怎么也呼不出,初南枝仔细的看着长孙千里的脸颊,“我看这位公子眉眼淡漠、冷若冰霜,陪你玩玩正合适。”
无情之人。
司决明脸色愈加暗沉,赶忙拉着长孙千里与初南枝擦肩而过。
初南枝转了脑袋,注视着司决明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缓缓挪到地面上,沉寂在原地。
片刻后,初南枝转身穿过人流,走向宴厅外,一人瞧见他的身影赶忙走上前,“少爷,你怎么出来了?”
初南枝脚步未停,笃步往前走去,“回府吧,没心情了。”声音和脚步都显得很沉重。
宴厅里,司决明悄悄地看了几眼长孙千里,只觉得心脏突突跳。
几个丫鬟将他们领到了地方,便请安退下。
长孙千里端坐在宴椅上,携起宴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酒。
宿风静静地伫立在长孙千里身后,司决明站长孙千里旁边也不吭声。
虞千洛眼睛敏锐,察觉到宴厅之中许多目光偷偷朝这边打量,转眼过去时,他们又慌忙转开视线,她没同司决明一般,围到长孙千里身边去,白白让人看了笑话,只径直坐到长孙千里身边的另一张宴桌上。
虞千洛斜眼扫了司决明一眼,也觉得心头颇为郁闷,拿起自己面前的酒壶倒酒,同长孙千里一样自顾自的喝酒。
扶光耀则守在虞千洛身后,瞧见她把酒当作白水似的闷头猛灌,轻声提醒,“郡主,浅酌即可。”
虞千洛“嗯”了一声,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司决明站长孙千里旁边,犹豫一会儿,“千里,你是不是生气了?”
长孙千里提起嘴角,露出笑容,眼里却没有一分笑意,“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我曾经并不相识,我有什么理由生气?”说完低下头喝酒,那嘴角刚刚浮现的笑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决明感觉脑袋像是被浆糊裹住了一般,站他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多时,便有总督府今日参加宴会的宾客上前请安、敬酒,司决明微微点了点头,不多言语。
敬酒的人来来去去,犹如排队接龙似的,络绎不绝、接连不断。司决明被搅得心烦意乱,直皱眉头。
这些人皆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一张嘴便是极尽讨好、阿谀奉承之能事,但是他此刻站在长孙千里身旁,看着长孙千里闷头喝酒,他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宿风见此情形,小声说道:“王爷,您落席吧。有什么事等我们回去再说,如今这地方人多眼杂。”
司决明的目光投向长孙千里,他了解长孙千里。
深知他的脾性,他生气了,快气死了。但是当下无论自己说什么,长孙千里都不会消气,反而只会更加恼怒。
这时,一个丫鬟走上前,跪地行了大礼,“奴婢叩见王爷,给王爷请安。”
司决明转眼看向她,“何事?”
丫鬟匍匐在地上,“回禀王爷,家中主人想请王爷一去,有要事与王爷商谈。”
司决明又转眼看着长孙千里,犹豫片刻之后,抬眼看向宿风时,宿风会意地微微点了点头,司决明便抬脚跟着那丫鬟离开。
长孙千里扫了一眼司决明的背影,“他们什么关系?”那冷硬的口吻,寻不见一丝温度。
宿风顿了一下,怎么感觉这一句话似曾相识呢。
宿风噤若寒蝉,有些扭捏地说道:“长孙公子,他……你……我……”
长孙千里转头扫了宿风一眼,又回过头来喝酒,将脏话和酒一同咽了下去,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明知故问,还有什么可问的?难道非要别人扯着耳朵告诉自己。
是,他们就是旧情人,他们曾经就是好鸟双栖的关系么?
换做任何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司决明都不会心虚到不言语。也不会有人如此莽撞的跑到司决明的面前,出言不逊。今日来此地的也都是洛西州的名门贵族。
床伴,有情的床伴,出身高贵又有情的床伴。
长孙千里有着说不出的烦闷和怒火萦绕在胸腔里。
宿风不说,别人已经开始说了。司决明一走,他的风流事迹在此等恰到好处的酒桌、宴会上,怎得不拿出来调侃、说唱一番?
长孙千里曾经眼盲,练就了一个无双的耳力,没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他的耳朵,何况他们谈论地那么大声。
宿风皱着眉,冷眼扫过去。左侧方几人聊得绘声绘色,一人说道:“初家那小子就是太嫩了,溟亲王玩他不费力。这么久过去了,还上赶子贴上去。哎,老初那老脸,啧啧啧。”
一人嘴角不屑,“哼,他自己不争气。那时,老初给他绑家里了,他也要跑到溟亲王府邸。你说,丢不丢人?也不知道男人有什么好的,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为了爱情盲目到冲昏头脑,还有撒泼打滚,那是女人做的事情,他给全做了,干尽了愚蠢的事!还好老初今日没来,不然还不得气的躺地上。”
另一人笑道:“哈哈,溟亲王俊呐,又位高权重,懂他好的人多了去了,你看他身边的人断过没有?”说着扫了一眼长孙千里,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长孙千里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玉盏,听到玉盏清脆地龟裂声,长孙千里回了点理智,缓缓放开了手。
那边的声音不断传到耳畔,“你可小心点啊,溟亲王身边的人是没断过,正式带出来的可是头一个。哈哈,小心把人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长久不了,溟亲王多风流云散你们不知道?也就初家那小子可惜,我看他啊,说不准还念着溟亲王呢,这么多年感情之事唯一有动静的一次,又绕到溟亲王头上了。哈哈,说不准两人还能再续前缘。”
“你真会胡扯,溟亲王不吃回头草,你哪次看他回头了?吃干抹净了还回什么头?天下俊俏男子多的是。哎,要说会玩还得是溟亲王,什么样的他没尝过,初家那小子都算普通了,你瞧瞧这个。”
长孙千里再也听不下去,立马站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此地,虞千洛见状赶忙追了出去。
宿风眯了下眼睛,笃步走到那几人面前,嘴角微微上扬。几人看着他有些停顿,宿风不由分说地抬起一脚,猛然踹翻了宴桌,“砰”地一声巨响,再是无数个东西碎裂的声音,东西哗啦啦摔了一地。
这一幕全然未有想到,几个人已经吓得赶忙站起了身,他只踹了一脚,倒了好几张宴桌,几人还没回过神怒骂,只见宿风微笑着竖起一条胳膊,弯了弯手指,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便转身离去。
众人被他的猖狂姿态看呆了眼,他们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他虽然说也是有官职傍身,三品衔,一等护卫,但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奴才。
还未开口骂,扶光耀胳膊抱在胸前,路过他们面前时,提着嘴角随意地指了指宿风的背影,再指了指自己脑袋,意思分外明了,他有病,别跟他一般见识。但是扶光耀看他们的眼里全是轻蔑、讥讽之色,就像在看什么腌臜之物。
扶光耀“哈哈”笑了两声,往前走去,不过片刻,高挑的身影埋没在了宴厅的人群里。
一人眦眉瞪眼的怒骂道:“狗奴才,不分尊卑!都说溟亲王府邸上没有上,下没有下,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旁边那人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拍了拍身上的酒水,“小声点吧,调侃几句就得了,真说到他头上,不是我们能担待的。”
溟亲王的那些事迹,大家都会拿出来说,但是溟亲王要是真追究起来,牵连之广,恐怕整个洛西州的人都有份。也就说说他那些事迹,但是真说溟亲王这个人怎么样,那真是大逆不道。不敬皇族之罪,摘了乌纱帽关进去都是轻的,说不准还得掉脑袋。
长孙千里穿过人流,快步离开了总督府。周围的喧嚣、旁人的目光,于他而言,仿佛都是不存在的迷雾,丝毫无法干扰他前行的轨迹,虞千洛赶忙上前牵住他的胳膊,“千里哥哥,我们坐舟车吧。”
长孙千里停住脚步,脸颊丝毫没有波澜,双眸透着冷峻和漠然。不过片刻,他抓紧虞千洛的手心,拉着她转向舟车的方向快步走去。扶光耀等他们上了舟车,驾车而去,宿风则回到总督府等司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