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中午就不回去了，下午直接在教室见。”裴喆看了眼时间，现在也不过九点，她手搭在文书翊的肩膀上，捏了捏她的肩道别。

    “你去哪儿啊，要不我扫个共享电动车载你过去？反正现在也闲的没事儿。”文书翊十分热情地说道。

    “不用不用。”裴喆连忙摆手，“不麻烦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好了。”说来也惭愧，裴喆这个胆小惜命主，即便已经学会骑电动车，至今依旧不敢上路，尝试着骑过一次也是在空旷的无车区，等遇到马路口的时候又怂了，慢慢也就荒废当做自己没有开启过那一段的学车时光了，更是没有向人提起过自己，大学里的大多数外出时间，裴喆都是顺势坐了文书翊的顺风车，而文书翊本人也是很乐意效劳。

    “那多贵啊。”文书翊一向是非常务实，生活上的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精打细算能省则省。奶茶店保温杯当电脑防震包用，不用的书籍用来装裱会蹭白灰的床上靠里的墙壁，食堂打饭专挑“半份菜窗口”，用一元米饭搭配2.5元时蔬豆腐搞诸如此类一系列的饮食革命，亦或者搞知识变现，将现代文学课笔记整理成电子版，五元一份卖给重修同学。

    代取滞留快递更是基本操作，超市的塑料袋，她一拽拽三个，等收银员问出那句要不要袋子的时候坚定地回绝说出那句‘不要’。所以无论是共享单车还是共享电动车，她都能驾驭的非常好。

    这种省钱模式是让裴喆十分钦佩的，像旧毛衣拆了重新织出来新的花样，既维持着体面也不显得窘迫，把穷学生的日子过出了几分游戏闯关的趣味儿来。

    即便如此殷勤如此盛情难却，裴喆还是很坚定地拒绝了。

    “你……”文书翊眯起眼睛，眼看着像是要化身福尔摩斯了，“平时我说要载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拒绝，你到底是要去哪啊，保密工作做这么好，是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目的地吗。”

    这妮子。裴喆无语凝噎，倒也是很坦诚地承认了，语重心长地回道，“对，好奇心害死猫，所以我劝你不要瞎猜，都是为你好。保留一点神秘感，你会更爱我的。”

    “哇，好恶心。”文书翊做呕吐状。

    “行吧。那你记得准时到，别错过上课时间啊，不然小心茂茂老师得给你记旷了。三次以上被记旷就要喜提挂科了。”文书翊附赠一两句温馨的提示语，虽然听起来像是挺残酷的警告。

    “知道了。”裴喆摆摆手，“我是不会让自己挂科重修的。”

    她转身正要走，迈开的步子却又凝滞在空中。

    “哎……书翊。”裴喆转身叫住扫好了车子眼看着就要一扭转把飞驰而出的文书翊，“好险，你这动作怎么这么快，差点叫不住你。”

    “怎么了小吉吉。”文书翊霸道总裁式嘴角勾起“邪魅”一笑，“想清楚了又妥协了，还是要我载你过去？”

    “没有，我是想问问你，我看到夏珍珠手腕上带的那个手环……”

    裴喆话还没说完，文书翊已经懂了她要问什么，接着她的话茬子：“你说那个手环啊，是她前几天在网店买的，快递一到回来拆开就带上了，你要是也喜欢想买的话我找她给你发链接。”

    “网店……”这倒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裴喆点点头，很满意地笑着说道，“好啊。”

    裴喆目送文书翊呼啸而过的背影，拿起手机给林疏拨了电话过去，短暂的‘嘟’了两声之后那边就接通了：

    “喂，林疏姐，方便一会去你那一趟吗，有点事儿想找你了解一下。”

    “我想想。”那边沉思了片刻，大抵是在考虑会不会和自己后面的计划冲突，“我十分钟之后会有一个短会，时间应该不长，不过你现在过来的话应该要暂时等一会，不会太久。”

    “我没事儿，我这会儿闲着。”

    “行啊，等你过来聊。”

    “好，拜拜。”

    “嗯，待会见。”

    因为在这之前被林疏引着去过一次黑曜因研究所，再没有对于未知的恐惧感，相对应的，她也没了第一次去研究所的巨大期待，不同的心境下，很难说该感到庆幸还是该认为这是损失，但总归也有种怅然若失的情绪在心里翻搅。

    下了车，裴喆轻车熟路进了门，只不过不同第一次那样有那样的贵宾vip一样的高逼格待遇，谁见到都得带着几分敬仰的目光。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是挺让人上瘾的，即便裴喆清楚地意识到这不过就是自己沾了林疏的光装了回大尾巴狼而已。

    她敲门进来，林疏自己的办公室里没有人，裴喆就猜测应该还是在开会，她想着自己就先安安分分坐在办公室里等她回来。奈何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坐了没几分钟就觉得无趣不耐了，干脆起身背手踱步研究起林疏的办公室里的陈设。

    乳白色的晨雾从百叶窗的缝隙间渗入，在亚麻窗帘褶皱处凝结成光的刻度。浅木纹书桌如初春枝条般舒展，玻璃缸中苔藓正以显微镜下的庄严姿态，将绿意铸成永动的方碑。软木板上的星屑纸片在穿堂风里簌簌颤动，那些碳素笔写就的箴言——“问题比答案更美”，像是被镌刻在巴比伦泥板裂缝深处的楔形文字。

    光晕笼罩着摊开的《梦的解析》，书的扉页夹着陨石碎片磨制的书签。开放式书架上，哥德尔手稿的复印本与三体星云图册之间，水晶奖杯折射出七种颜色的冷焰，像是在为探索者时刻庆祝加冕。最顶层的展示架摆放着居里夫人的小雕像。墙角角落落地灯旁悬挂着莫比乌斯环金属挂饰。

    她的书桌上正整齐摆放着几张草稿纸，裴喆好奇凑过去，第一眼先是瞧见了一张林疏和院长的合照——面庞略显稚嫩却锋芒毕露的林疏正斜倾着被温和的院长搂在怀里，林疏和院长齐齐攥着一个奖杯。裴喆猜测那应该是林疏第一次斩获比赛第一名时两人的合影，比较有纪念意义的。

    她视线转移到草稿纸上看了几眼，鼻腔敏锐嗅到柑橘味的香薰，让她清醒不少。她将那字横瞧竖瞧了半晌，只欣赏来了飘逸俊俏的字迹，研究了半分钟之后心虚挫败的移开了目光。

    不得不说，裴喆心里赞叹，林疏不单单是智商高，这审美取向也不错。这间办公室还是挺具备观赏性的，不夸张的说，就是将这房间的设计做成模型拿出去观展，即便参赛也是上等的。

    “怎么还没下会？”裴喆提升审美的同时忍不住喃喃着自说自话，实在憋得慌，裴喆意念已经很有行动力的牵动着身体出了办公室，等裴喆真正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会议室的门外了。

    裴喆在那在座的几个人里一眼定位到林疏，她正坐在大方桌前靠着椅背跟其他几人交谈着什么。

    实验室里，她神情冷厉严肃，眼神锐利，一双珍珠耳钉在会议厅顶灯板下泛着冷光，手里反攥着的笔一帧一帧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会议室用了隔音玻璃，效果很好。裴喆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见到林疏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对当前她们讨论的事情不很满意，完全的领导者姿态。这与平时裴喆认识到的林疏判若两人。

    “好有魅力的女人。”裴喆心想。

    裴喆的一颗心全然钦佩了，一旦她的心中的绮思被满足，她蘧然领悟到被一个女人的魅力折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让人惊喜的要素之一，是这是个女人。

    看这情形似乎下会了，会议室里的人纷纷往出走，裴喆很贴心的站在一旁不挡道，等到林疏出来迎上去。

    “啊——”林疏看到裴喆等在门口，第一时间聊表了歉意，面颊上显露出浅浅的羞愧的神情，“不好意思，让你等太久了。”

    “没有没有……没有等很久。”裴喆摆摆手，被用这样的温软的态度对待，裴喆忽然也有些莫名的羞涩。在见识到林疏的这一面后，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待遇，她忽然挺起胸膛骄傲起来，像是被授予了某种特权和殊荣。

    “走吧，边吃边聊吧。”林疏似乎总是很喜欢在饭桌上闲聊。

    “感觉每次来都让你很破费。”裴喆腼腆的笑了。实话讲，裴喆至今还是对金钱没什么具体的概念，但上次那顿饭还是让裴喆尤为印象深刻。

    “不会。”林疏眼眸弯弯，转头笑意盈盈着看向她，她这漾起的笑恍若早春第一簇山樱挣破薄冰，白皙的脖颈被阳光熔成流淌的蜜蜡。

    裴喆眯起眼睛，被这 一眼晃了神，总是想要再看得真切些，林疏已经扭过头去，这一瞬却也转瞬即逝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她们正走到大门口又撞见了与上次此时此地同样的人，那张脸带着几分嚣张气焰，看得裴喆不大爽快。

    “去吃饭。”林疏淡淡回应，她也装不出什么好脸色，她这人大多数时候不屑于装，毕竟这对她来说不擅长，也是件很耗费膂力的事。

    “好巧啊，我也还没吃。”

    “……”

    看着倒像是来找巧的。教养良好的林疏忍不住给了她个小幅度温柔的白眼。

    “所以呢？”

    “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一起结伴而行。”

    “恐怕不太行。”林疏微微一笑，“我们两个就已经是结伴而行了，冒然再插一个人进来的话，是不是对另一个人也不太礼貌啊。”

    “这位朋友……”她的目光投在裴喆身上，“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太需要我觉得。”

    裴喆耿直的回应：“你不是都已经打定主意了吗。”她其实倒也没什么所谓，主要是看林疏的态度了。

    只不过，看林疏这状态似乎这位是个惯犯了，她这位同事真的好像个成天盯梢插空骚扰的男人，她现在很有理由怀疑，或许上次那次偶遇也不是真的偶遇了。裴喆嘴角抽搐，但这显然不像是个能轻易甩开的麻烦，一时间三人僵持在了原地。

    “我请客。”这位主动的骚扰者倒是很识趣。

    “走吧。”林疏果断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