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七天,就像夏天的糖人融化的那样快。爹爹和大哥到家的这天,天没亮我就起床了。外面积了厚厚的雪,练过晨功后,我让棠姐姐给我穿上我最喜欢的那件红底映梅花的斗篷。三哥哥见了笑我像是个红色的球,不用走,直接滚就行。气得我扔雪球砸他。

    吃完早饭,我就搬了我的小杌子到大门口坐着等爹爹,手里拿着我的铜手炉。三哥吹不得冷风,过来看看我就回他屋子里去了,娘亲总也是掀开门帘朝这边望着。我数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觉着有些无聊,便跑到门口的石狮那里,用雪仿着捏了一个小狮子,正捏着起劲呢,感觉天色有点暗下来,有人把我提溜了起来。我转头一看,呵,这不是我爹吗!!

    我开心的转过身,大喊道:“我爹爹回来了,我爹爹回来了。”爹爹把我往天上举起,我感觉像是要飞起来了,随后将我抱在怀里,我的手紧紧得环住爹爹的脖子,头埋在爹爹怀里,爹爹的怀抱好暖,比火炉还要暖。

    爹爹抱着我穿过大门,穿过影壁,穿过枯黄的葡萄藤,母亲在帘前含笑,泛着泪花,目光似乎穿过了我和爹爹,看向了我的身后。我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比爹爹还要高半个头的男子,披着一个黑色的披风,长得和爹爹有七八分相似。皮肤常年风吹日晒的有些黑,眉毛浓密而上扬,一双眼睛亮得有如黑夜中的繁星,不似京中油头粉面,养尊处优的公子,精气神十足。

    “不孝儿,问母亲安。”说着,他便跪在雪地里,娘亲赶快过去把他扶起来,捧着他的脸,说不出话。

    回到大堂,三哥也过来问安了。我坐在爹爹膝上,听着大人们聊天,眼睛直勾勾得看着大哥哥,并不好意思上前搭话。哥哥和我对上了眼,看着我怕生的样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串糖葫芦,走过来,蹲在我面前,笑着问我:“想吃糖葫芦吗?”

    “想!”哪里有人会拒绝糖葫芦呢?

    “那就叫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我都不带犹豫的。笑眯眯得接过糖葫芦,跳下爹爹的膝头,拉着哥哥的手,开心得蹦蹦跳跳的。

    我大哥回来喽。

    我开心极了。左手拉着大哥,右手拉着三哥要去看大哥的屋子。三哥的手冰凉凉的,我就让他拿着我的手炉取暖。一路上,大哥问着三哥,什么母亲如何啊,他的功课和老师怎么样啊,近来吃的什么药啊。三哥表面平静地一一回答了,只有我握着的手有些微微的发抖。他可激动着呢,大哥哥是他顶顶崇拜的人。

    也是,除了父亲之外,大哥是他最崇拜的人。听说,大哥是在军营里长大的,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从军也有十年了,起初是在火头军里,而后因在幽州役中立下战功,被提为前锋,现在已经和赵叔并为爹爹的左右手了。

    我的大哥也是英雄。

    从大哥屋里出来,我和三哥都抱了一大堆东西。三哥的多是一些西域匠人所制的一些制图册。里面写的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我抱着一盒果干,也不知是什么,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还有一盒据说是西北的牛肉干,三哥也不爱吃,于是全都是我的了哈哈。除此之外,我最最最喜欢的就是大哥给了我一把弯刀,大概我半个手臂那样长,刀柄和刀鞘上镶嵌了好多红色的蓝色的宝石,刀柄正中还有一颗大大的红宝石,哥哥说,塞北的小姑娘都要有一把自己的小刀,平时用来切肉吃,遇到野兽还可以保护自己。

    午饭娘亲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爹爹使劲往我的碗里夹菜,我吃得小肚子圆滚滚的。午睡过后,我正在院子里和棠姐姐一起堆雪人玩,娘亲身边的赵妈妈过来说下午有些姐姐要来府里做客,让棠姐姐再给我好好打扮打扮。棠姐姐又重新给我梳好了丱发,换了件粉色的夹袄。我左看右看,还是感觉缺了点什么,便把哥哥送的小弯刀佩上,还在自家的小院里折了满枝的梅花,便就去找娘亲。

    到了后院,便看见几个满身钗环的姐姐靠着假山窃窃私语,一位穿着天水碧色的姐姐背对着她们半倚在水池旁边似是在喂鱼。我好奇她们在说什么,悄悄从假山后绕过去。

    “。。。我也是第一次来向将军府,怎的如此穷酸冷清?”

    “孙妹妹有所不知,这将军府还是先皇赐下的,向将军一年到头在外征战,自然顾不得修缮了,再者这将军府人丁也简单,听闻平日里也就只有将军夫人和三公子四小姐在家,下人也不多,自然冷清了。”

    “这般的日子,我是过不来的,这一府的武夫,常年在外,身上也少不得沾上蛮夷之气。也不知为何爹爹偏要我今日来赴宴。”

    “就是,当今天下重文轻武,这向将军也就是有圣上庇佑,看在圣上面上我才来这将军府走走。不过,你们有没有见过将军的模样,听说阎罗爷也不过如此了。”

    “听我家家丁说,将军回城那日,他在长街上看到了,那将军身高八尺,那面容就像阎罗殿的恶鬼,还有小孩看到被吓哭了。”

    “是啊是啊,听说在外打仗之时,若没了干粮,还会吃人肉喝人血。”我悄悄地凑过去,在她们背后轻轻说。

    “啊!!!”这三位姐姐被我吓了一跳,有支金钗还掉在了地上,我弯腰捡起,还给了那位姐姐,笑着说“听娘亲说今日来了几位贵客,这位姐姐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吧,金钗贵重,若是在普通人家,怕是能抵二十年的嚼用,也够一营将士数月的口粮了,您千万保管好,若遗在我家,可说不清。”

    “这。。。”三位姐姐看自己在背后说坏话被撞破,也有些手足无措,对着我行了个礼,便转头往宴厅去了。我只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突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原来穿着天水碧色的就是我超喜欢的温澜温姐姐,温姐姐的父亲是谏议大夫温伯伯,为人最为中正,父亲曾说,文官中,就是温伯伯值得一交。

    “别放在心上,”温姐姐轻声对我说,而后看着那三个人离开的方向,神色淡淡地说,“若非你父兄在外征战,她们如何能在这锦绣堆中嚼舌根。世人大抵如此,在盛世安稳之时,便不会记得战事的残酷。”

    “那可不,我爹爹还有哥哥可是英雄嘞。”我挺起胸膛,昂起头。

    “何止呐,”温姐姐笑了,后有非常认真地说“将军夫人,和我们小阿望也是英雄。”

    ‘真的吗?’我心中想问却没问出口,因为在温姐姐的温柔而又坚定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我心中开心极了,但还是压抑住了,故作成熟地说:“对啊,我也是英雄,我以后也要和爹爹哥哥一样,保家卫国。”

    “你也想要上阵杀敌吗?”温姐姐被我吓一跳,“可是,你是女孩子啊,你能打得过那些男子吗?”

    “怎么不能,三哥哥每天都带我练向家十八式,我练给你看。”说着把手上的梅花枝塞到温姐姐手上,跳到一旁就要开始练拳,刚刚起势便听见温姐姐说:“少将军。”我用余光瞥见大哥哥从刚刚那座假山后走出来,便又更认真了,一拳一拳用劲极了,收势后,便将小手背在身后,挺直腰杆,等待掌声。大哥哥和温姐姐也配合着鼓掌,大哥哥过来将我抱起,说:“小啊望好样的,今后嫁了人,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转头对着温姐姐说,“母亲让我过来找你们,宴席就要开始了。”

    “好的,少将军。”温姐姐轻声应着,眼眸微垂,水葱般的手指捏着帕子,我的角度看去,还能看到她小巧挺翘的鼻子下,微翘的唇角。

    哥哥抱着我迈步往前走去,温姐姐在后半步的距离紧紧跟着。我抱着大哥哥的脖子在絮叨着,我以后不要嫁人,要像爹爹和哥哥们一样保家卫国。哥哥笑着说,有哥哥爹爹们在,哪要你上阵杀敌。

    到了宴席上,大人们觥筹交错,我吃着我的水晶肘子,祭好了我的五脏庙,满足极了。没过几天,母亲便请了媒人去温伯伯家议亲。嘻嘻,温姐姐要当我嫂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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