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我抬头看着城楼上的两个大字，同气派威严的汴京城门不同，幽州城门是古朴的，是巍峨的，是饱经风霜的，他就这样矗立在我眼前，在斑驳的城墙中，仿佛那战火就在我眼前的重现，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城门外排起了长队，等待着严格的盘查。二哥哥也带着我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终于排到我们，二哥哥将包裹丢给守城的将士，就拉过我，一脸傲娇地对守城的兵士说：老李，你看，这就是我妹。来，小望望，这是你哥的好兄弟李开云，叫李哥好。”

    “李哥好。”我对这个黝黑的，憨实的哥哥印象还蛮好的。

    李哥低头检查了下包裹，也看了我的通关文书，随后对着我憨憨地笑了笑，说：“这就是阿望妹妹吧，常听小向将军和你二哥哥提起你。”

    李哥是爹爹的左副将李忠的儿子，李开云。二哥哥说，他和他爹爹一样，都是一个一板一眼，忠厚老实的人，没什么城府。

    “这人就是死心眼。别看他今天查我，就连他自己爹爹进城，他一样要查。要不，大将军怎会派他去管城中守备？当年，为了不让他查我，私下我俩还过了几招，奈何你二哥哥我，在拳脚功夫上，还是略逊一筹，不过，要是比轻功，他哪里能是我的对手。。。。。。”

    二哥哥进城之后，带我到了一家小小的酒馆。酒馆开在幽州城东的一个小巷子，还未走入小巷，远远的就传来醇厚的酒香。这酒馆虽小，但酒客不少，小小一间，却容纳下许多的坐姿和板凳，但也是小小的，凑在一起。每一桌上都是一盘花生米，一海碗的酒。二哥哥同我说，这家别来酒不要说幽州，就是在整个燕云十六州，整个世间，也没有第二家酒馆能够比肩。

    二哥哥带着我找了个位子坐下，小二便上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碗酒。二哥哥捡起一粒花生米，往空中一抛，用嘴接住，嚼巴嚼巴，将酒碗拿起，深抿了一口，闭上了眼，陶醉无比。我看他这个样子，对这酒的味道好奇得很，想着也尝上一口，二哥哥轻拍了一下我蠢蠢欲动，越来越靠近酒碗的小手，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就尝上一口。”我眼巴巴地盯着这酒碗看。

    “行吧，给你尝尝。”

    我就轻轻抿了一下，感觉从舌尖烧到了喉头，好辣！赶忙吃了好几个花生，才将那股辣味压下去，随后一股麦香萦绕在舌尖。

    “哈哈哈哈哈哈。”二哥哥看着我的样子，大笑了起来，“都和你说小孩不能喝酒了。”说罢又猛嘬了一口，“这般小的年纪，怎么会知这杜康滋味。”

    我瞪着二哥哥，但不知怎的，竟慢慢得看见了二哥哥的分身。“哎，小望望，你有所不知。这酒啊，便是琼浆玉液，来一口便飘然欲仙，俗世的烦忧算甚。只是等回大将军府之后啊，你二哥哥我，这次回去要出来便难了，一会带你回去，你要记得到这里的路啊，最好是天天来买壶酒给。。。”

    后面二哥哥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天色已经好黑好黑，倒头就睡过去了。

    二哥哥是背着我回到了将军府。那时，爹爹和大哥哥还在校场练兵，正好二哥哥怕被责罚，就将醉得不醒人世的我交给了管家宋伯的妻子刘婆婆照顾，自己往校场赶去。后来听说这件事还是被爹爹发现了，当时还冲二哥哥发了好大一顿火。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看到了四周陌生的场景，不知道身处何方，隐约记得二哥哥带我进了幽州城。可能是刘婆婆听到了动静，就推门进来，一进来，立刻脸上就堆满了笑容：“北望小姐，您醒啦，怎么样？头可还疼吗？这别来酒哇，香是香，但这酒劲太大了，也难怪您尝了尝便醉成这样子，来，这里有解酒汤，您快喝了吧。”

    啊，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您是？”

    “哎呀，瞧老婆子见到北望小姐高兴得都忘记了，您现在已经到了幽州城的将军府啦，我是府里宋管家的婆子，您叫我刘婆婆就行。”

    待我好些了，刘婆婆就叫了宋伯过来见我，而后便带着我到将军府四处走走。将军府不是很大，几间院落，一个中厅，还有一间书房。每间屋子门前都有两名兵士持长枪守着。宋伯带着我去到了我的小院里，对我说：“小姐，这将军府中没有丫鬟女使。将军的意思是，您本也不是娇惯的性子，就不需再给您配个女使。边家姑娘，今日也到了幽州，晚些便过来陪您。”

    我听说知路姐姐也到了，便有些呆不住，央了宋伯让我出府。宋伯安排了两名兵士护送我去，我虽不情愿，但也知道宋伯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只好作罢。

    爹爹带兵极严，这两名兵士也是死脑筋，一路上如何和他们说话，也不理我。我想绕道去东市逛逛也不许，直直地押着我往边府去。到了边府才知道知路姐姐也在校场，而校场非兵将不得入内。我只好回去等着。

    “好无聊啊！！！”我仰天长啸道。

    到幽州的这几天，边路姐姐和哥哥一直都在忙着。就连爹爹我也一直没见到面，听宋伯说他一直宿在军营里，最近西边正起战事。二哥哥和大哥哥都在前线。知路姐姐和知行哥哥也在后方待命。我整天呆在我的小院里，要是出门，宋伯又得安排兵士看着我，一点也不得自由。听说皇帝冷宫里的妃子就是这样被逼疯的，我感觉可不能这样下去了。便寻了个机会，在吃完午饭那会偷偷爬墙出去，在晚饭之前，再爬回来，这样一来，便就没人会发现我消失了。

    到了将军府外，春天的阳光晒得整个人暖阳阳的，我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通畅了。

    幽州城来往巡视的兵士，比起别的城都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再加上最近有战事，空气中多了肃杀之气。许是这里的百姓都已经习惯这样的气氛，我到了北市，这里还是热闹非常。沿街叫卖的小贩，多是卖些西域的特色。听三哥哥说，这些小贩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幽州和西域之间往来。西域的胡人比北边的蛮夷好相处多了，他们就只想着赚钱。喜欢中原的丝绸，茶叶等等。再加上这些年向家军屡战屡胜，所以这些年贸易往来也多了

    这些来往西域的商人身上通常有些真本事。听三哥哥说，有次他偷摸着去西边，刚刚进到沙漠里迷了路，刚巧遇到一个西域商队，救了他。中途还带着他绕过了蛮子的包围圈，到了幽州。

    诶！这个就是三哥哥说的骆驼吧！四个脚，厚嘴唇，背上背了座山峰，哟呵，这睫毛还怪长的。这段时间看多了胡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个牵着骆驼的胡人长相还是美得令人震惊，高挺的鼻梁，深遂的眉眼，绿宝石一样的瞳孔，雪一样白的皮肤，金色的波浪一般的卷发，要不是他留有胡须，我几乎分辨不出男女。

    “你好漂亮。”我望着他，忍不住说。

    “你好，我的朋友。”他的睫毛好像扇子一样上下翻动，“谢谢，我该如何称呼您，这位可爱的女孩。。”

    “我叫北望，你叫什么？”

    “北望，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璀璨的文化藏在汉人的名字里。哦，我的名字叫做马丁，很高兴认识你。”

    哈哈，胡人说话真的有点奇怪。不过，也还蛮有趣的。

    就这样，我也和这个说话很奇怪的马丁交上了朋友，他让我摸了摸他的骆驼，他说他有一个商队，商队的每个人都有一匹这样的骆驼，能够帮助他们在大漠中抵挡风沙，辨识方向。他还说他的国家叫做波斯，在遥远的西方。而他们的商队，就往来于大宋与波斯之间。他说我腰间的佩刀就是来自他们国家的。

    “马丁，你有吃过糖人吗？”马丁让我坐在了骆驼上。这和骑马的感觉有些不同，骆驼的动作慢慢悠悠的。

    “糖人？没有，这是你们汉人的食物吗，听起来是甜的。我们波斯的葡萄也是很甜的。晒干了可以做成你们说的蜜饯，很甜但又有点酸。很好吃，下回可以给你带一些。”

    “谢谢马丁！你可真是个大好人。”马丁开心笑了，“那下回我也给你带糖人。啊，不。等我长大了我直接带你去汴京玩儿吧。来来，拉勾拉勾。”

    我教马丁怎么样拉勾，和他说这个手势代表着约定的意思，如果谁没有做到的话，谁就是小狗。

    天色渐晚，我正准备回去。突然大街上的人群开始骚动，我问马丁，这是怎么了。马丁说应该是将军回来了。啊，是爹爹要回来了。我赶紧和马丁告别。仗着人小，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有人拎着红布挥舞着大喊：“将军凯旋了！将军凯旋了！”，也有妇人听到消息掩面而泣，还有的直接朝着西方当街跪了下去，虔诚敬拜，嘴里喃喃着：感谢佛祖保佑，感谢佛祖保佑。

    城门一开，人群自动分到两边。我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思念那高高仰起的，满是风沙的马头，应是爹爹牵着他走在了前面，身后有人扬着向家军的军旗。我还看见了大哥哥和二哥哥的马，紧跟在后面。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恭迎将军凯旋，燕朝万世不衰！”随后人群便齐声喊出浪潮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恭迎将军凯旋，燕朝万世不衰！”

    不知怎的，我的眼角有些湿润。

    等到回过神来，人群已经散开了。

    遭了，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