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什么呢。”纪随声刚伸出手想去打林淼,结果就被对方一个反身躲开。林淼还贱兮兮地吐舌头,惹得纪随声一阵无奈。
“你还真是个活宝,赶紧的,睡了。”
夜色渐渐浓厚,今天一天的经历都让纪随声深感疲惫。腰部的疼痛稍微好转了一点,却并没有完全消解,他不知道明天打猎时自己的腰会不会拖徐弦和的后腿。焦虑和担忧总是在一个人时汹涌袭来,更何况还有许许多多的未解之谜等待着他去解开。
闭上双眼,纪随声窝在被子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纵使如此,他却对家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甚至都快忘记它的存在。
床上的人呼吸逐渐平稳,月色打进来时,虚掩着的房门终于被轻轻关上。
第二天清晨,纪随声不想打扰林淼的休息,因此就连下楼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轻缓。结果刚走到一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逗鸟的徐弦和。他的视线被对方手上的那只小绿鸟吸引,带着新奇的笑容凑了过去。
“诶,这是什么鸟?好可爱。”纪随声坐到徐弦和的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小鸟的后背。徐弦和二话不说,让纪随声摊开手心,待对方照做后,那只小鸟咻地一下就跳到了纪随声手里。
徐弦和看着纪随声那乐不可支的表情,也没忍住笑意:“这是我才养、没多久的,用我们这、的话叫长青鸟,可以带来好运哦。”
“阿哥喜欢的话,等会儿就带着吧,我们马上出发!”
*
纪随声拿着箭筒和徐弦和出门时,腰部还是有些酸痛,他原本是想找点膏药的,但可惜的是背包里的东西全部报废,又不好意思再让徐弦和替他操心,因此他只能忍忍。
走出房屋后,徐弦和带着纪随声走在村子的小路上,不知是否是纪随声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村民对他的打量让他倍感熟悉。但徐弦和走得很快,因此这些村民也没有在纪随声的视线里多做停留,纪随声也就没在关心。
出村子后就要开始爬山,一开始,疼痛感还没有那么明显,纪随声咬咬牙撑着就过去了。但越走到后面,他就越来越吃力,甚至是走几步就要大喘气的地步。停留在徐弦和肩上的长青鸟似乎极具灵性,像是看出了纪随声的为难,于是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唤。
徐弦和拍了拍鸟头,一开始特别嫌弃地让它别叫了,但随着小鸟的叫声越来越不对劲,徐弦和也立刻转过头来查看情况。果不其然,纪随声已经疼得脸色发白了,他右手死死捂住后腰,背上却仍然背着箭筒,弓着的腰仿佛佝偻的老人,却还是一步一步地朝着徐弦和的方向挪去。
只这一眼,徐弦和就把箩筐和弓箭扔到一边,径直走过去把人抱到怀里,箭筒也一并扯下来扔掉。纪随声下意识地喊了声:“箭筒……”
“都快疼得没命了还想着箭。”徐弦和突如其来的冷脸,让纪随声本就有些宕机的大脑变得更加迟钝。他抬眼,但平时清澈的眸子此刻却覆满被疼痛逼迫出来的血丝。徐弦和皱眉皱得更深了,最后索性抬头看路,目光不再移向纪随声。
山林间,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断回荡着,如毒蛇伏行。这相比于他们上山时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纪随声只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要不是他实在是疼得快断了气,无论如何他都要低头看看徐弦和脚下是不是生了风。
刚走出去没多久时,纪随声对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其实是有些抗拒的,他不停地躲避着,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挪动都逃不开对方温热的怀抱,这份温暖好似可以缓解他的疼痛,在不知不觉间击溃他的防线。所有的外皮都被痛苦剥落,软弱、无助与狼藉袒露无遗。
到后面,纪随声便不再抵抗了,窝在徐弦和的怀里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他贪婪地吸食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这令他无比心安。
这个三番五次朝他伸出援手的少年,或许早已潜移默化地占据他心底的一部分。
徐弦和看着纪随声的模样也有些心急如焚,纪随声于他而言太过于特别,毕竟对方是他这短短十九年中唯一能抓住的解药。在这之前,他一直迷茫在生死之中,徘徊不断。有了纪随声,他便不想再回到那个昏天黑地的沼泽。
早知道下手轻一点了。徐弦和腹诽着,心中懊悔不断。
把人抱进屋子后,徐弦和便赶忙找来药酒,二话不说就把纪随声的后衣撩起来。基本无人触碰的地带突然被涂满冰冷药酒的掌心附上,纪随声没有忍住惊呼一声。
紧接着,下巴处就垫上一件烟紫色的外褂,他转过头去,只见徐弦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朝他道:“阿哥,可能会疼,咬着就行。”
混合烈酒和苦药的气味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将整个房间侵占,光是闻着就让人头晕目眩。而徐弦和却面不改色地给纪随声抹药,力度却不重,没有纪随声想象中那样疼得厉害,不至于疼得咿咿呀呀叫唤。
但徐弦和却还是在揉药时轻声问道:“阿哥,疼吗?”
“有点……”纪随声回答得有些小声,却还是被徐弦和听见了。
房间内没有响起第二声回应,只是纪随声觉得自己腰上的力度似乎更轻了点。
*
“阿哥,你在这、歇会儿吧,我去给那位、阿哥传个话。”徐弦和抹完药后,转身便要走,却被纪随声一把拉住手腕。
纪随声侧着身子,因为疼痛的缘故,手上没使多大力,徐弦和随便一挣就可以脱开。但徐弦和只是停下他刚刚迈出去的步子,转头回来看他。
“我给林淼留了纸条,他昨天受了很大惊吓需要好好休息,而且他不会乱跑的。别去了,陪我待会儿吧。”纪随声说话很轻,但眼睛却一直望向徐弦和,手也越攥越紧。
徐弦和没有说话,沉默地和纪随声相望。他眯了眯眼,似乎是想看清对方所想。
几秒后,他才跨步回到纪随声床边,找了个木椅子坐了下来。
“阿哥,之前、你救我,现在、我救你,我俩算不算扯平了?”徐弦和手肘撑着床沿,托着脸笑着。
纪随声点点头:“算。”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尽管都是些很没营养的东西,但纪随声却无比安心。他看着周遭有些熟悉的装饰,没忍住多问一嘴:“这里是你家吗?”
徐弦和没有否认,甚至还笑嘻嘻地回答:“之前、阿哥不是来过的吗?”
这下,纪随声了然。
“你还有两套房子啊。”
“你们住的、不算我的,是我阿爸阿妈的。只是、他们去世了,没人去住,我就时常、过去打扫打扫,偶尔住一次。”
去世?纪随声看着徐弦和的眼神,心里有一丝模糊的情愫。借住时,他和林淼虽然很规矩地没有翻过东西,但按照常理来说,家人去世应该会留存照片吧。
奇怪的是,他和林淼都没有看到过,房间里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只留着一张白床和一个摆满古书的书架子。
纪随声的眼神再次移向徐弦和,对方竟没有一丝的悲伤或者是思念,什么都没有,宛如白纸一样。这样的徐弦和他可从来没见过,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你……”纪随声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木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徐弦和转头过去,随后起身去打开木门。
借着余光,纪随声瞄到了门口的人。是一个穿着普通苗服的年轻小伙,他表情严肃,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徐弦和。小伙手上拿着东西,纪随声眯了眯眼,发现那是他们在山上遗落的弓箭和箭筒。
徐弦和正用着他不熟悉的苗语与小伙对话,纪随声听得云里雾里。两个人交谈没多久后,小伙就毕恭毕敬地离开了门口,徐弦和把弓箭和箭筒挂到门口的木架子上,关上房门便快步走了进来。
见徐弦和没有谈起刚刚的事情,但纪随声并不想放过这个探底细的机会,他率先发问:“刚刚来的是谁啊?”
“啊,是住我隔壁的阿哥、他刚刚上山打猎,刚好捡到我们、丢的东西了。”徐弦和笑得很无害,“我在想、我该怎么感谢他呀。”
“……确实得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纪随声敷衍了一嘴,随后便躺在床上开始深思。
徐弦和见对方没有要和他搭话的意思,也自知没趣,让纪随声好好休息会儿,便起身去屋子里打扫了。
纪随声这次没有拦着,只呆呆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但心中却总有一丝不痛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吊着他,让他始终找不到答案。
但没过一会儿,纪随声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手背上面爬行,冰冷冷的触感让他有些心悸,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黑色的虫子正从他的手背往手指移动。
这一下,直接给纪随声吓得尖叫起来。
“阿哥!阿哥!怎么了!”徐弦和手上还拿着干草做的扫帚,急匆匆地跑过来。
只见纪随声大喊:“有虫子有虫子!”
徐弦和急忙走到他身边,看到黏在纪随声手背上的虫子,一巴掌把它拍了下来:“阿哥、对不起啊,我马上把它打死。”
但徐弦和并没有让纪随声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恐慌,话语都有些结巴:“这这这、这是在山谷里面追杀我们的虫子!”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