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祁深接过麻黄根与白姝告别后,两个人就此分别。
白姝按照先前陆景之的指引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只是越往后山去,越觉得怪异,就先不说为什么这一道的路径遇不到一个同门,这里的药草这么多这么齐就已经让她这个外乡人惊掉下巴了。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来大乾。”她小声嘀咕,又不动声色的谋划着日后若安然回到大魏,可以和潘娘靠贩卖大乾的草药赚差价来发家致富。
“停一停”,白姝提醒自己,倏然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只是嘴角的笑意还窃然的表达着心底的愉悦。
她蹲下身开始找寻剩下的最后一味药材,心底不禁有些着急,她真的不想饭都吃不上。
说什么来什么。
过了好一会都真的没有找到一味关于收涩脱固的草药。
白姝冷脸站起来,心里嗤笑道:有本事今天一天都别让我找到,否则算你有本事。
可下一秒。
“求求药仙,莫要捉弄我了。"
白姝合掌小声在胸前虔诚祈祷,幼时潘娘就告诫过她,一定要对药仙怀有深厚敬意,否则采药必将不顺。
难怪刚刚往来的路径中不见同门,想来她这是走错了路。
“这边,应该会有你要的药材。”
一道清冽男音在头顶响起,没有杂音,干净的像神山私藏的泉水,白姝循声回首去看,在看见那人瞳孔的一霎,便觉有些奇怪的不适。
准确来说是惊讶,明明是男子却有女子独有的俏丽,可又不同俏丽女子眼眸中醇正的天真底色,他流露的浅蕴是忧愁,是古柏的沉默,是浅蓝的寂寥。
两者违和的结合塑造了他,但他又是偏向哪一者呢?
她不语,对这突然的好奇心感到诧异,可又在下一秒收回所有此时不该存在的发散思维,她低下头理了理有些纷杂的思绪,直至它们全部归于沉寂,亦如往常那般。
“多谢。”白姝回道,仍是挂上那副能够敷衍所有人的笑容。
那男子没有回,只是沉默的转身继续侍弄那些药草和花。
这座小山像是野生的,白姝在内心诽然。不像刚刚那些的小山,再高再陡也会有台阶之类的,以至于不会像她现在这样:为了爬上去,裙角和鞋底已经全沾上不该有的污秽,甚至两臂的衣袖也是。即使白姝知道这只是朴素的泥土,可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废了小半会儿的劲之后,白姝才终于站上那其貌不扬的小山。来不及多去欣赏这有什么,也没闲暇去顾及刚刚上来时擦破的伤口,白姝现在目标就一个:赶紧找到最后一味收涩固脱的草药。
一阵的寻寻觅觅之后,终于找到。白姝有些草木皆兵的把那新采的草药放在药筐中后,便起身欲走。在起身的间隙之中,白姝瞥到刚刚的那个男子还在蹲身在那,静静的,应该是不希望别人打扰,恰巧她现在也没有任何和别人打招呼的欲望,道德和躯体达成共成,便没了任何异样。
她转身的一刻,背后却传来了强烈的不适感,如芒刺背般,白姝忍不住回头去探究,像是某种游戏的刻板规定般,毫无意外的又与那双复杂的双眸对上,像海,是她会溺亡的那片海,她不由的生出一种恐慌。
他敏锐的察觉到她微蹙的眉黛,便迅速低头敛眸,伸手指向一侧道:“台阶在这边。”
······
那她刚刚费劲巴拉的算什么?
算她倒霉。
“多谢。”那两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样别扭。白姝利落的再次转身向台阶那走去,脚底生风般,冥冥之中,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今天注定是吃不上饭了。
“你叫什么?”
或许是察觉出这句话有些失礼,他又补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好别扭。
“白姝。”
白姝,白姝,是舒还是姝,她没有说清。
可眼下他实在没法再阻止别人离开。
“你叫什么?”该死,白姝承认她刚刚不经意看见他背篓里的那些零散药材一时间动了圣母心,居然想要是可以去拿些剩的饭菜给他,不要像祁深一样因为没吃饭差点昏死过去。
但他刚刚也帮了自己,如果不是他给他指明了具体方向,她现在可能也没采齐药不是吗?
那她不能忘恩负义是不是,这根本就不是圣母心,这只是正常人该有的道德基础罢了。
那她不该死了。
吁的一下,一股无声的郁气释然烟消云散。
“我叫怀瑾。”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些吃的给你,怀瑾。”
两人同时开口,说到最后,怀瑾便停下来看着她说,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时,眉梢轻挑,遥挂着眼中星星点点难以察觉的无名喜悦。
白姝没有抬头去看他此时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之中,说完后短停一瞬,见怀瑾并没有出言拒绝后,便赶忙往兰若轩赶去。
步履匆匆,并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沈闻蹙眉,却还是在想是姝还是姝,她还没有告诉他。
……
绮食阁内。
白姝看着祁深手上的食物,有些不敢相信。
不是说过了时间不就没饭吃吗?
白姝无声问他,手却已经自然的接过那食物,她看了看,又掂量掂量。
“还挺沉。谢了,还算有良心嘛。”在面对直击灵魂的饥饿感时,所有的一切疑惑便都只是浮云。
“是莱茵特意给你的。”祁深有些难以启齿的但诚实的说出了真相,对上白姝有些疑惑的眼光时,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
“她刚刚才走。”祁深补充道,声音低低的,像是自说自话,但又完全让白姝全听见。
装着食物的纸袋从指尖还传来热度,但隔着纸袋,显得有些不真切。
刚刚才走,等了有多久?
她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默默想着。
“你肯定没吃饱吧,这个给你拿着吃吧。”白姝从食物中拿出两个糕点塞到祁深手里,然后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祁深一言不发的跟在白姝身后,紧挨着坐在了白姝旁边。眼眶酸涩,只觉泪水将溢。
“对不起阿姝,我没有想到他们这么抠就只给那么一点饭,我想留一些给你的,可是,可是······”
他抽咽说不出话来,只能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
白姝忙里偷闲的抬起眼看了他一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你。”
祁深能吃这件事,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况二人相熟这么多年,事情原委就算没有开口言清,彼此心中也能知晓八九分。
见祁深慢慢趋于平静,白姝开口问道:“说谢谢了吗?”
“说了,但是她没理我。”
“那就好。”
事实上,祁深说了谎。
莱茵是说了话,但如果不是冷冰冰的“与你无关”这四个字的话,祁深一定会一字不差的转述给白姝听的。
过了一会,白姝吃完饭,她将剩的两块烧饼装好,祁深也自然的将其他的垃圾收拾好。临走时,她看着祁深,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其中一个烧饼递给祁深。
“晚上饿的时候拿出来吃。”
是一种默契,一种相熟的默契。
他接过,也不多言。
在注意到白姝要去的方向与住所方向不同时,他开口问道:“阿姝,你东西丢了吗,要我和你一起去找吗?司直让我们早些回住所待命。”
“没丢东西,只是送个东西去去就回。”白姝挥挥手,示意祁深先回去不必等她,便快步朝后山方向跑去。
祁深下意识的跟上她的脚步,却又在下一秒收回来。她没有应允他的请求,故他能做到的只有原地等候。
苍云拂青,北松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