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太阳已渐落山,正当日时便觉有些冷意,此时更是冷意愈明。

    白姝将衣服更往里拢了拢,脚步也不禁快了许多。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懒得过问。最好只是个普通同门,不要再牵上其他什么的关系,如今处境已经很困难了,任何超出界限的关系于她来说都是难以承担亦是不愿承担的负担和累赘。

    眼下给他送饭,到底是好心还是敷衍?

    白姝扪心自问,两者皆有,但肯定后者偏重。

    ......

    白姝登上台阶,看了一圈没看到怀瑾后,她尝试喊了几声:“怀瑾,怀瑾,你在吗?”

    树影婆娑,暗处的一个身影闻声恍了一瞬,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他有些出格了。

    不应该这样。

    居然关心一个不相熟女子的名字究竟是哪个字,这不是他沈闻的作风。

    可下意识的想法又把他的内心出卖,她会喜欢沈闻吗?

    会喜欢沈闻这个怪胎吗?

    他在晦暗的阴影中细致描摹白姝的眉眼五官,有些刺骨的冷漠把这当成冷心的必要途径,可每一步都在无意识的越界。界限处的无情藤蔓将他狠狠束缚,给予他磨牙吮血的刺骨酸痛,将他反噬、蹂躏,最后粉碎。

    粉碎最后一丁点的不确定和自我怀疑。

    她不该回来的。

    不该给他一丁点的关心,让原本枯死的野草再度逢春。

    终日与晦暗无光如影随形之人,会将夜幕降临前那转瞬即逝的片刻薄暮错认为或将照耀一生的朝阳,可究竟是错认还是偏认,无问西东。

    沈闻转过身,将自己完全隐匿于阴影之中,他闭上眼,去平息那无端悸动。

    白姝试探性的轻声唤了几句后,见没人应,便把包好的烧饼放在刚刚两个人分别时怀瑾所站的位置那后,便计划要走。

    只不过刚下了几级台阶便又折返回来,把地上的烧饼复又揣回怀里后这才放心走了。

    白姝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具体规矩,可这处处井井有条想来必是有专人细心打理的,如果明天她不走运,因为这个烧饼被问责而被赶出鬼药谷,那她那个时候怎么办?

    她没摸清怀瑾的底,甚至都还不确定这是否是其真名,那为何要为了一个陌生人搭送上自己和潘娘好不容易谋得的现在乃至未来?

    浸在那像毒药脓水的相府那么多年,她早已厌倦假情假意的虚与委蛇,当下她既愿意花时间专门过来给他送食物也已经是最大的好心了,剩下的,不是她的义务亦不是她的职责。

    白姝不自知的蹙了眉,脚底生风的往住所赶去,心里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从头到脚愈加深重的推背感在不安的周密烘焙下竟然默默演变成了心虚,因不得而知故无法消解,只能祷告回去路上千万不要碰上上午那个阴森司直。

    没碰上司直,先碰上祁深了。

    “你怎么还在这?”白姝看着还在绮食阁外站着的祁深,脱口而出问道他。

    话里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像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甚至连脚下匆忙的步子都没停过一瞬。

    祁深无声笑笑,当作回答,随即也同白姝速度一样往回赶去。

    “你的衣服脏了,阿姝。”

    “我知道。”

    “嗯。”

    “阿姝,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就是······”

    白姝狐疑扭头看他,发现祁深像是被被子捂了许久,脸色异常的红。

    “你要说什么直接说不就行了。”

    眼看着快要到住所,同门们的身影也愈加多了起来,白姝出于保险起见,在住所前那没人的小径处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祁深,像是要把他的未言之语从他眼睛里读出来一样。

    那目光太过于明晃晃,又太坦荡,显得他要是不说的架势太过于小家子气,他索性两眼一闭,直接拒绝白姝的眼神读取,带着些许视死如归的气势开口道:

    “你的衣服给我,我帮你洗。”

    “你放心,你的里衣还是你自己洗,我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报答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白姝本想开口拒绝,可看到祁深那个样子不禁感到好笑。

    难怪祁叔老是罚祁深洗衣服,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在。

    祁深他一定很擅长洗衣服。

    “好,那我谢谢你了。”

    “不用谢,阿姝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给你添麻烦的。”

    祁深睁开眼,却还是不自然的与白姝的目光错开,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原本难以宁静的内心终于复归平静。

    “姐姐。”

    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却难以百分百的肯定是谁。

    白姝循声去看。

    是莱茵。

    她站在那,脸上有笑容,但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隔的远看的有些不真切,总觉得那笑容十足的违和,与往日里的印象完全不同。

    白姝脑子里一窝蜂的想法搅的她心烦,她收回目光,开口道:“那我收拾好了再麻烦你。”

    她指指住所的方向,示意先走一步。

    祁深点点头,看着她往前跑去,用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不麻烦。

    怎么会是麻烦呢?明明是满足,是难以言喻的满足。

    白姝说完话后,向刚刚莱茵站立的方向看去。

    奇怪,刚刚不是还在这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白姝内心不禁狐疑。

    ······

    “他们关系就这么好吗?要时时刻刻都这样黏在一起?”莱茵猛地将木门关上,郁气无法排解,又气急攻心,她只觉像是被什么鬼东西掐住了命门,简直要嫉妒的发狂。

    她双手撑在木桌上,杏眼干涩的快要流泪,除了把她绑起来把碍眼的祁深解决掉,她想不出其他更快更高效的方法和手段。

    姐姐一定会讨厌这样的莱茵的。

    她会讨厌自己的。

    讨厌?!那现在又算什么?

    无名的焦虑又一次席卷全身,是利刃,是磨人的短刀,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捅穿她,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恐惧将她席卷,冷漠的吞咽她的泪水,欣赏她无名凄惨的悲歌。

    她好像又一次要被抛弃了。

    巨浪将所有繁萦复杂的各种思绪与情感尽数扯断,只留给她这最后的结论。

    暗处的隐秘灰尘再一次卷土重来,誓要借她的身躯祭奠未亡的默哀,而她也已放弃抵抗,准备······

    “莱茵。”

    远处笛声响起,吹散灰尘与默哀,带来拂晓与光明。

    莱茵睁开眼,任原本蕴藏的泪水在此刻决堤,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她也要不惜任何代价在此刻长眠于这场过于美好的梦中。

    可是这不是梦,她惋惜,可又在下一秒因面孔的贴近而雀跃。

    不止贴近,还有触摸。

    不敢奢望的触摸。

    白姝将莱茵的手拿过,为她把脉,因为她看起来脸色很不乐观,像是突发某种心疾。

    白姝习惯的敛眸,并未注意到莱茵此刻眼眸中的灼热,她盯着白姝,有些悲情的把这当作唯一可以牢记她面容的最后一次机会,一次次的描摹可还是不尽如人意,绝望将她最后残存的理智击溃,她不舍,她不愿······

    她倾身将白姝搂住,在察觉出她的怔神与无措后,莱茵开口道:

    “阿姝,我想我家里人了。”

    白姝不疑有他,或是因有相同情愫的理解,亦或是感受到背脊处泪水的濡湿,她在短暂怔神后坚定的回抱了莱茵。

    她以家人之名才名正言顺的抱住了白姝,那祁深呢?他被白姝承认是哥哥,是最直接的亲属关系,那他们是否也已经抱过无数次?

    她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如同自虐般将眼下最真切的幸福都抹杀掉。

    她抱的越来越紧,不知是为禁锢白姝,还是惩罚自己。可白姝却只是对此默默承受,她温柔的回抱着她,安抚她颤抖的发丝,一遍又一遍,耐心如慈爱的母亲,她为她唱幼时听的摇篮曲,用最笨拙的方法将她散落一地的碎片细心拼接组装好后重新还给她。

    莱茵闭上眼,眼泪无息,她透过心湖,看清所有欲将她撕毁灭亡的情绪是为何样,那是她的对立面,是道德枷锁的欲加之罪。

    她爱她的姐姐,是迷恋,是依恋,是爱慕,超越亲情而又永远不会被伦理所容许。

    如果当初她不那么贪心,姐姐会不会就不会死?

    如今她难道还要一意孤行的选择重蹈覆辙吗?

    不,她不敢,她也永远不会选择这么做。

    她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一次挫骨扬灰的痛楚,她是懦弱的,却又极易满足,只要像现在的一次拥抱她便会觉无比满足,只要能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

    放过她,也是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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