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这个字在不同的语境下意义总不太相同。我对它的理解大概是——有家人的房子。这样描述似乎也不太对,“家人”听起来是“家”的衍生词,那么我的理解就陷入了一种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困境。

    按我妈的说法我记事算相当晚了,因为她还记得她两岁时姨姥办白事,而我对五岁时的事都只有个模糊的画面。

    我记得老家后院柿子树上的秋千,记得我曾坐在上面边荡边吃奶奶喂到嘴边的饭,我记得前院门口有一道斜坡,我的学步车就从那里推上来又推下去。

    妈妈说她明明亲自带我到满一周岁才跟爸爸一起去鹏城打工,可我对此全无印象。

    后来我也去了鹏城,那时婶婶怀了小孩要奶奶帮忙,又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老家,我就这样被顺带着被带去了。

    婶婶生了个女儿,据我妈说,奶奶站在手术室外脸都绿了。我出生时奶奶还不至于很难过,但是堂妹的出生确确实实对她是不小的打击。

    独生子女政策使得我奶奶带孙子的愿望破灭了,但是不管面上多么不高兴,她还是得伺候婶婶坐月子。

    爸妈都要上班,为了有人照顾,我被顺理成章地送去了叔叔婶婶家。那大概是我过得最小心翼翼的一段日子。

    堂妹刚出生的一段时间里婶婶家总是有很多人来看望,大多数是婶婶的家里人或是她和叔叔的朋友。

    每当这时我都会觉得很窘迫,恨不得立刻学会隐身术,这样就不会在别人问到我是谁时无比难堪。我知道我是蜗居在这个家里的不速之客。

    我说话很早,但是奶奶教的都是些方言。来鹏城后,大家都说普通话,我刚开始反应不过来,后来能听懂,却不敢开口说。

    我就在婶婶家里住着,上完了幼儿园和小学一年级。或许是爸妈实在没钱,也可能我已经过了年纪,我一开始上的就是幼儿园大班。

    那时老师已经开始教拼音了,但我不会。记得她让我们排着队,然后把标着拼音的卡片拿到我们面前让我们念。

    念不出来的会被叫到一旁站着,等所有人都念完后她就会戳着这些人的脑袋数落他们有多么难教。当然,这些人里总是有我。

    后来上小学,奶奶不再来接我,她说天气太热,抱着堂妹来接我婶婶会说。可是放学时老师将我们带到校门口排好队,家长来接才让人走。

    我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记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老师们催促着我给家长打电话,奶奶出现了。

    一路上她说了许多话,语气很冲。我早就记不清她那时说了些什么,但我已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个包袱,人人恨不得丢之而后快。

    我记得爸妈那时总吵架,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住着并不好过,但又实在没有能力抚养我。

    记得有次周末他们吵的最凶,出了叔叔家刚下电梯在楼道里两人就开始对骂,甚至动起手来。楼道里偶尔有人过路,那种异样的、探究的目光使我不安。

    我于是边哭边喊,求求他们不要再吵。二人也意识到在不该在孩子面前这样,相继抱上我安慰。现在想来,那竟然是一家三口最团结的时刻。

    我感受得到大人们对我的态度,在别人家里,多吃一口菜也是我的罪过。寄住在叔叔家的记忆不多,或许是大脑的保护机制使我对于那段时光的记忆总是混沌。

    上完一年级,奶奶又带我回到了湖北小县城。她与婶婶有许多矛盾,她见不得婶婶花钱大手大脚,觉得这是在浪费他儿子的血汗,婶婶也不能忍受她居然教堂妹去超市偷东西。

    两家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让奶奶带我回老家上小学,爷爷则留在彭城看顾堂妹。

    奶奶找关系让我进了县城里的公立小学,又在学校不远租了个小房间。尽管房间很小,甚至房顶漏雨,我却感到无比地畅快和自由。

    我想,不管以后的日子再怎样糟糕,总不至于比住在别人家里还要难过。

    我想要自己的家,不是叔叔家,不是婶婶家,也不是爸妈家,是完完全全的,我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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