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雾蒙蒙的,初阳刚刚露头,昏昏欲睡。
昨日刚刚下了一场不算太大的雨,至少没把江每那破破烂烂的小木屋给吹倒,他把昨晚漏雨的一个个洞不知道用的什么东西重新补好后,背着他的小药篓健步如飞走下山。
山坡上的土经过了一场春雨的滋润萌发出新芽,松松软软,江每突然脚底一滑,一跤摔在山坡上,他一手抓着树,慢慢站起来,回头看了看刚刚摔了的地方,暗暗骂了一句,然后拍拍衣服上粘的湿土。他这一身黑的确耐脏,拍拍之后便看不出什么痕迹,只是身上颜色不一的一块块小补丁有些扎眼。
江每从山上下来去集市的路上,必经的就是这一座桥,黔城百姓叫它相思桥,听说在桥上许愿,只要心诚,总会实现。桥头有一颗百年大柳树,如今已经开春,一条条柳枝像发丝一样轻轻垂下,任凭向东向西飘摇。
风的形状。
树上挂着许多方方正正的祈愿牌,它们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棵树上红绿相间,尤为繁华。
在黔城,虔诚则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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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一瞧,看一看!哎,这位客官往里坐!”繁华的集市里一家卖豆浆,早餐的老板在外面吆喝。
这几日来,江每终于感到了一丝活气。
:“小江来啦,前两日怎么都没看着你?”江每刚坐下,就听见旁边一大妈问道。
:“身体不好,走不动啊,哈哈哈”江每用着玩笑的语气回答。
他是在是不明白,才二十岁的身子,怎么就弱成这样,一到雨天,屋子里湿答答的,他便全身没力气,一连几天下不了床,其他时候,倒还好好的。
其实一过正午,这集市上的人便少了,江每硬是坐到了黄昏,才收拾收拾准备回他那破破烂烂的家。其实今天收益不错,江每看着这点银子,嘿嘿笑起来,弯腰捞了一个没卖完的黄瓜,左手拿着它啃了一口,右手顺势把小药篓背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原路返回。
这些年他的日子好像一直在重复,上山采到药材了就下来卖药材,有菜卖了就下来卖菜,浑身疼的时候就在那块连床都不算的木头块上躺一天,要是出太阳了,就搬个小板凳靠着门板晒晒太阳,至于吃饭…有能吃的就行。
这五年里他一直在重复这几件事,显得有些枯燥,从前还有师父能陪他说话,可是现在那老头早变成一个土堆躺在山顶了。山顶上能看遍整个黔城,季察一辈子没见过什么,那时候江每就想,把他放山顶,让这小老头见见世面吧。
没人陪他了。
江每抬头看了看夕阳,加快了脚步,毕竟天一黑,山路可就不好走了。
就快经过相思桥时,他忽然听见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一句句骂声。
:“你个死哑巴,还敢跑,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给我当狗都不配!”
那声音不大,像是在刻意压着,不想让别人听到,但是之后那人好像踹了一脚在另一人身上,那人的身体摔倒墙壁上,发出闷响。
之后的江每没听到,因为他在桥上已经过了大半,可他越走越慢最后停在桥头,转身往回跑。
他跑到巷口时正好看到一人从另一头拐出巷子,只留下一块华丽的衣角。
一个人长发松散,无力的躺在冰凉的地上,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身旁一片殷红。
那地上的人好像也察觉到了江每的存在,看到他一身黑衣便下意识抖了一下,做出逃跑的姿势,可第二眼看清他的样貌后,又愣了一下。
此时夕阳不偏不倚照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在地上勾勒出了江每的轮廓,这阳光把他本就有些发黄的头发照的更璀璨。
地上的人看着江每一步步走过来,费力的用手撑着地慢慢坐起来,可是没有力气,他快要撑不住重新跌回地上时,江每抬了他一下,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这男孩的脸上新伤旧伤重重叠叠,只是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又怕被他看到似的别开。
:“你…我送你回家吧。”江每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自己都还不认识人家,送他回家个屁啊。
可是在看到他眸子里闪过的一丝惊愕时,他还是把别的话说出来。
等了好久之后,江每有点不耐烦,这人倒是说句话啊,人家好心好意要帮他,还一点反应没有?!
可是江每视线往下一移,看见了他脖子上一条明晃晃的疤,横穿整个脖颈,边缘参差不齐,好像是有人强行摁着他,拿着一把不太锋利的刀,硬生生划开的。
江每突然想到那一句骂声,眼前这个男孩好像是个哑巴。
看到这,江每心里突然有些酸涩,朝这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伸出手,当另一只冰凉的手搭上去时,两人命格从此交织。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