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倘若真如大娘子说的那般,我去三清观是为了会情郎,那为何至今都没寻着那莫须有的情郎?再者我都已快足月,若真有那情郎,我又何苦冒险大着肚子去会他?我本就是本本分分的人,伯爷明鉴,切不能听一面之词啊!伯爷~”

    伯夫人此刻转头看向身边的妈妈,面露焦虑之色。

    林老夫人察言观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婉儿接着说:“若不是大娘子差人来绑我,我都不知道我竟犯了七出之罪。要不是推搡间撞到我的肚子,弘哥儿也不会提早来到这个世界。大娘子本就是伯夫人远房的侄女,如今伯夫人认定大娘子说的就是实情,从不容我分辩,我还没出月子就禁了足,莫不是真怕我说点什么出来,大家的脸面都不好过!”说完又哽咽的痛哭起来。

    林老夫人心中一惊,想起了石姨娘,自古这后宅的伎俩大同小异。

    伯爷扭头望了一眼伯夫人,伯夫人身子惊的一震,忙心虚的答道:“老爷,这不是。。。”

    伯爷定了定,思来想去,这事儿发生的的确蹊跷。要知道,这婉儿素日里最是乖巧懂事,又得庆哥儿的宠爱,那日去三清观,原本庆哥儿也是要去的,可偏巧就被他大娘子指了别处,这才给他大娘子“抓奸”的机会,前日都在气头上,也没仔细听她分辩,现下细想,的确可疑。

    伯夫人见伯爷起了疑心,马上开口骂道:“若你真是那冰清玉洁的莲花,自然出淤泥而不染,既然被传了是非,定是有这事,不然好端端的,谁去饶舌说你的是非!”

    婉儿见状也不接话,只膝行几步,再次跪倒在林老夫人面前,一张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泪水,让人见了不免怜惜,哽咽地说道:“姑太太一看就是面善的菩萨,大慈悲之人,奴家嫁到这伯府里来,从不敢争什么抢什么,入府之前就知道夫君的大娘子是伯夫人家的远亲,自然就要敬着、听着;每日晨昏问安,侍候大娘子,无不用心。可就是夫君来的勤了些,惹得大娘子不痛快,我这才惹怒了大娘子,让大娘子怨我、厌我。我不敢辩白,只能更加小心伺候着。可谁想那日去三清观,平素里都是夫君陪我同往,可就是那次偏只有我一个人,观里的老道邀我品茗,可在屋内左等右等不见人来,而后时辰到了,我便回了府。如今大娘子偏说我在那屋内私会情郎,行苟且之事。。。当初,大娘子狠毒了我,觉得我抢走了夫君,可她怎么罚我,我都认了,我就只想着夫君对我的好,哪怕当个猫啊狗啊的,在这府里有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就行了。如今,被人污说我与旁人有了苟且,这可真就冤死我了,姑太太,您大慈大悲,我给您磕头了,求您赏个公平吧!”

    说完,真就磕起头来,一下又一下,磕的地板直震。

    林老夫人赶忙使了一个眼色,刘妈妈见状忙扯起婉儿。

    婉儿抬头满含热泪的望着林老夫人,额头早已渗出丝丝血丝。

    林老夫人看了看婉儿,抬头望向伯爷。停了半晌,缓缓地说道:“这小娘子哭得真切,想必是受了些委屈的。可这高门大院的,谁又是天天顺心如意的?我听下来,听了一个糊涂,若是我说的不对,权当我乱说,大哥哥可莫要怪我多嘴才是。”林老夫人笑了笑。

    “大妹妹只管说,都是家事,大家一家人。”伯爷发了话。

    “既如此,小娘子,我且来问你,那日你在茶舍左等右等没人来,有没有差人去问问呢?”林老夫人低头问道。

    “问了,我差身边的彩衣去问的,彩衣只道是没找到那老道,没等多久,我便离开了。”婉儿答道。

    “那我再来问你,那老道你可认识?”林老夫人接着问。

    “认识,认识,是三清观挂单的道士,在观里住了小半年了。”婉儿答道。

    “那道士此刻在哪里?”林老夫人追问。

    “我差人去寻了,可观里说那老道本就是云游四海的性子,早些日子就离开三清观,不知去向了。”婉儿回道。

    “那你既说大娘子污你清誉,那你且说说大娘子无凭无据为何污蔑你啊?”林老夫人不紧不慢。

    “是大娘子身边的秀儿做的人证。”婉儿答道。

    “既有人证,可有物证?”

    “可。。。可不曾听说有什么物证。”婉儿顿了半晌,似乎通透了。

    林老夫人笑笑,起身给伯爷服了服,说道:“大哥哥最是明察秋毫,我未出阁时,大哥哥便跟着爹爹入军营,进衙门,断案无数,清誉满门。如今我听下来,左不过是咱们庆哥儿的大娘子身边的人看走了眼,惹起来的事端,大娘子也是被蒙蔽了,为了咱们伯府的名声思虑,这才报了大哥哥和大嫂嫂。若加详查,想必是查的清楚的,可以我看,这小娘子对大娘子恭敬有加,必不会怀恨在心,大娘子也横该严加管束下人,不能再乱嚼舌根。毕竟这样宅子里面的事,外人听去最是不该。若大哥哥和大嫂嫂给我脸面,就让我替你们发落就是,横竖我现在算个外人,旁人也说不得是咱们伯府的不是。”

    伯爷细听了林老夫人的问话,再仔细思虑了这几日的情形,心里大致也有了想法,便说道:“大妹妹哪里的话,哥哥家的事还要劳动妹妹来料理,属实是我这个做大哥哥的不是,依你了,就按大妹妹说的办。”

    林老夫人服了服,坐回软椅上,理了理衣襟,慢慢说道:“婉儿既为我伯府添丁,是功劳一件,也是自己不当心,惹下这回祸事,打发你每日去祠堂洒扫,为我姜家满门祖宗扫足七日才行,求得列祖列宗的原谅。大娘子自然是无罪的,左不过是听了下面人的闲话,心急了些,抄写几份心经静静心也就罢了,至于这秀儿,既是主母身边的人,更该小心从事,如今自己眼花惹下事来,该按家法,打她20藤条,好好给个记性才好。如此,对外就说,咱们庆哥儿的姨娘生了大胖小子,这几日因为我要来,就没顾上庆贺,如今,连我带弘哥儿,凑到一起贺一贺,也算是喜上加喜,可好?”

    伯爷脸上绽放笑意,回头呵斥了伯夫人几句:“也是你那侄女不稳,听风就是雨,闹的阖家不安,就按大妹妹说的,罚她多抄几份!”

    林老夫人见状,忙起身说道:“大哥哥如何怪罪大嫂嫂,这原是下面的人不懂事,跟大嫂嫂和大娘子无关,如今我僭越替大哥哥和大嫂嫂做了处置,还请大哥哥和大嫂嫂别怪罪才是。”

    伯夫人见林老夫人替她圆话,忙说:“还是大妹妹看得透,我虚长这么大岁数,遇到事还是沉不下来,总会浮躁,大妹妹处置的极妥、极是,就这么办吧!”

    刘妈妈把婉儿扶起来,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血丝,只说道:“姨娘回吧,老太太已经做了主,才生完孩子,这会子得好好养养才是。”

    林老夫人见状,忙把长命锁递给了婉儿,用手狠狠的握了握婉儿的手,说道:“好好过日子!”

    婉儿望着林老夫人千恩万谢,又给伯爷、伯夫人问了礼,离了正堂。

    遇见这档子事,倒把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伯爷见大家忙了这一阵,就说先让林老夫人回房休息,晚膳时,大家再聚。

    林老夫人领着晓明和晓辉回到了生养她的地方。

    刘妈妈屏退众人,拿出一套钧窑五彩茶器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林老夫人慈爱的看着晓明和晓辉吃糕饼,慢慢地说道:“今日,明哥儿和辉哥儿对堂上发生的事有什么看法吗?”

    晓明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糕饼,话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孙儿没有什么看法,只觉得姨娘可怜。”

    林老夫人扭头望向晓辉。

    晓辉见林老夫人看向他,马上放下手里的糕饼,舔了舔嘴唇,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说道:“阿娘说,不准我在外面说别人的不是。”

    林老夫人笑着说道:“这哪里是外面,这是你祖母的私宅,但说无妨。”

    晓辉眨了眨眼,说道:“阿娘说,尊者命不可违。那孙儿就说说自己的看法。”

    林老夫人略显惊讶,这么小的孩子,懂得不少,开始对石姨娘的教育好奇起来。

    晓辉顿了顿,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其实,祖母当是看出问题所在了,只是碍于舅公的脸面不好言明罢了。”

    林老夫人好奇地问道:“你这孩子,说说看,祖母看出什么问题了?”

    晓辉回道:“首先,这位姨娘正在禁足,却能跑到正堂来,若不是买通了婆子,仆役,便是我那庆舅舅故意放出来的;看姨娘的穿着和言语,想必跟阿娘处境相当,自然拿不出银钱买通婆子、仆役,也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庆舅舅放的;祖母应该是看到这一层,才决定出手帮她。”

    林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个六岁孩童,居然有这般筹算。

    “然后呢?”林老夫人急切地问道。

    “然后便是姨娘的这件事,阿娘说,人的清白最重要,如今拿姨娘清白说事,若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定罪。可如今看来,似乎证据也没有多少,而且细推敲起来,若姨娘真有什么,也必然是很久之前就有,且如果每次都在观里,道士、主事总会有人认得,怎会至今都找不到那男子,让一个挂单的老道来做这事,必然想着就是来一个死无对证。现而今只有把事情闹大,才会逼的舅公下定决心处置,处置的越快,马脚越少。可惜遇到了祖母,只这三言两语,就给断的干净。”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刘妈妈,刘妈妈满脸笑容,似乎对这个聪明绝顶的三少爷另眼相看。

    林老夫人故意拿乔问道:“那辉哥儿再想想,祖母这样处置的道理在哪里?”

    辉哥儿润了润喉咙,瞧了一眼明哥儿,说道:“祖母对大娘子和姨娘都是略施薄惩,面上既没有偏袒大娘子,也没有偏私姨娘,只重重责罚了大娘子身边的人,这样既给两边脸面,又立了威,之后让那些有歪心思的人都警醒着点,也是给外面众人一个结论,只不过是个误会,没有多大个事;最最重要的,是给舅婆留脸面,毕竟大娘子是本家,难免会有偏私偏袒的嫌疑,祖母处置了,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林老夫人从没想过辉哥儿会是这样聪颖的孩子,非但把她的筹划分析的头头是道,甚至还看到了更长远的人际关系,不禁心中大喜。

    为了确认这些都是辉哥儿自己的意思,便故意问道:“辉哥儿说实话,是不是都是石姨娘教你的这些道理?”

    辉哥儿也不隐瞒,忙回道:“阿娘只教了习文解字,然后告诉我为人要正直、要向善,凡事要给对方留余地。而今我看祖母也是这般,既不驳了大家的脸面,又对事情有个定论。”

    林老夫人抱过辉哥儿,轻抚着他那圆滚滚的小脑袋,说道:“辉哥儿懂事,祖母欣慰。”

    看得旁边的明哥儿也吵着让祖母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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