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梦泽郡犄角街旮旯巷,解心堂。
“喂喂堂主,这一趟下来都发生了什么奇妙之事啊,这只小黑猫身上究竟藏了哪些秘密啊……”桃佑在李绘之左右摇晃着脑袋,惹得她头顶的两杈桃花与红铃随之乱颤,“快、快,一并同我讲讲!”
李绘之转头不答,却忽地对着空气大喊:“是谁在此扰我清净!”
一阵紫烟袭来,化作一名性感高挑的紫衣女子,那绣球花簪熠熠夺目,那衣袖流风轻盈飘然。
“我当是谁……原来是本堂的常客食梦神大人哪!”
“她?她也是梦神?”桃佑诧然地望着那飘飘然的紫衣女子,双眼瞪得和自己身上的红铃一样大。
“对呀,你不晓得吧?你们梦泽郡有两个湖神,还是同胞姐妹,一个混得惨兮兮的,流落街头一路行乞;另一个却过得好不滋润,一人便享尽了所有善男信女的供奉,近来还被我的东家提拔为秘书哩!”任凭食梦神铁青着脸,李绘之还是将其知道的传闻轶事娓娓道来,她历来爱打听这些博人一笑的八卦趣事。
“这……这也差太多了吧?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桃佑拨弄了一下她鹿角上的桃花,若有所思——这是她陷入苦思时惯用的招牌动作。
伯奇不为所动,面不改色地正言道:“小神所司与胞姐不同,或许在当今世上,遗忘比美梦更被世人渴求。”
“呵,是么……?”李绘之愤愤地应道,忍不住咬紧了自己的朱唇。
“小神此次叨扰并非是为了闲聊……”那伯奇却话锋一转,从宽袖中取出一枚印有黑色貘兽的仙印,“李堂主,这是月神大人托我转交之物,胞姐趾离的仙印,由她的画笔水月所化。”
那枚仙印若有意识一般飘回了幼兽身边。一道银白如月的光辉洒下,笼罩在幼兽周身,它神奇地苏醒过来,并在亮光之中重获女体。
“善梦神趾离听命……”伯奇在虚空中展开一卷神仙令,恭敬地逐字宣读,“依据仙庭律法,汝已被废天箓,贬下凡尘。但我主念汝善心可贵、情深意切,遂向仙帝求情,予汝一次机会重新改过,将汝之仙印物归原主。望汝莫思凡尘,重修仙道,再入仙班。”
“趾离遵命。”
趾离双膝跪地,俯身领过那卷神仙令。
“好家伙,回炉重造啊简直是,这重修成神仙又得耗上多少年呐……”桃佑一边思索一边玩弄着她头上的红铃,“再说这么个小姑娘,得去哪儿修啊,有亲友帮衬吗,有师傅指点吗?”
“若在尘世的话……亲友没有,师傅更不曾有。”趾离摇了摇头。
“这……这不是妥妥地流放嘛!”桃佑愤慨道。
“非也,月神大人自然为趾离安排了一个好去处。”伯奇微笑着看向李绘之,“堂主,听说你们这儿正好缺打杂的人手……”
“不是吧!多一个人头多一张嘴,我这座破落小堂穷酸得很,养不起,养不起!”李绘之拼命地摇头摆手,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月神大人说,您若答应,拖欠的房租便可再延三月,另外……”伯奇神秘一笑,“与趾离相识的那个小哑巴,是个来自青丘的狐人,他目前依然活在世上。”
李绘之和趾离听后各自脸色大变,浑身一震。
“你很想知道关于你父亲与兄长的下落,对吧?月神大人说,你需要去青丘……”伯奇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姐姐,“而趾离,会帮你找到那个青丘人。”
一语道尽,伯奇再度化作紫烟乘风而去,趾离目视着那道紫烟越去越远。趾离突然觉得,她们姐妹之间也是这般,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遥远。
另一边,桃佑估摸着这一桩东家插队的加急委托大约是处理完了,便又兴冲冲地贴到李绘之身旁:“好堂主啊,你东家的事儿结了,该轮到我的事儿了吧?”
“再说再说,本堂主今天累了。”李绘之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没甚事的话,你可回寨子里等着。”
“别啊堂主,你这儿不是缺人手嘛,我、我也可以留下来啊……”
桃佑望了望趾离,又望了望李绘之,临场编了一个理由:“本小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心算如神,缺了我这样的账房便是解心堂的损失!话说现在解心堂应该还缺账房吧?”
“堂主……除了画梦,我也能做其他的,您有什么吩咐吗?”趾离跟着问道。
“……你们看着办吧,随意!”
李绘之头也不回地将此二人甩在身后。历经一桩桩麻烦事儿后,李绘之倦怠不堪,她伸了个懒腰,回到屋中倒头便睡。使用镜花后引发的头疼病只能通过睡眠缓解,但这一觉过后,怕是会再丢失些重要的东西,睡得越久,丢得越多。
李绘之在心中反复默念,只睡得一个时辰,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