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萨菲罗斯的葬礼已过去三个月,女人成功接受了他的财产。

    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太过顺利。

    顺利得让她以为男人只是假死,但那具尸体冰冷的触感至今仍挥之不去。

    他确实死了,毋庸置疑。

    连带他无人知晓的过去与犯下的罪孽一同沉入地底。

    女人掀起纱帘,透过窗户看向停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堪堪瞥见副驾驶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红发男人。

    “路德,我得说,这个任务总算要结束了,等会喝酒去?”头戴护目镜的红发男子双手枕在脑后,发亮的皮鞋正悠闲地搭在中控台上。

    “可以。不过,雷诺,把车窗关了,现在任务还没结束。”戴着墨镜的光头视线穿过副驾驶的车窗,只看见别墅三层某扇窗户的纱帘在轻微晃动。

    “我得说,真是累了。”雷诺将车窗升上,打了个哈欠吐槽道:“人都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好监视的,难不成他还会死而复生?”

    “公司的命令,我们只需要听从就是。”路德推了推自己的墨镜。

    手机铃声从雷诺的口袋响起,他接起电话应答了几声,转头对路德说:“走吧,要先回公司进行汇报。”

    黑色轿车逐渐驶离公路,只剩下这幢白色别墅耸立于此。

    烦人的苍蝇终于走了。

    女人惬意地躺在沙发上,望着光线穿透奢华水晶吊灯落在爬满繁复花纹的墙壁上。

    没错,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女人的唇角勾勒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独守遗产的寡妇。

    长久苦于贫穷的神经如今终于可以获得一丝松懈,她缓缓阖上眼,迎接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舒心安眠。

    “滴答——滴答——”悬挂的吊钟在寂静的客厅回响。

    伴着秒针的快速流转,分针在圆盘上一帧帧走动。

    斜射的夕阳穿透纱帘,为室内单调的色彩覆上金黄,一阵强风掠过,白色薄纱似女神的裙摆被高高荡起,金黄与橙红随着纱帘的飘荡反复变化,恍若地狱的火光悄无声息地蔓延而上。

    从沉眠苏醒的女人撑着沙发探出头,伴着飞扬的尘土直视那染红半边天的落日,缓缓说道:“是时候该清理一番了。”

    女人请了专业的家政团队进行大扫除,过去的许多旧物件都在她的允许下被丢弃。

    “夫人,这一箱好像是什么文件,需要我们处理掉吗?”

    女人拿起一沓厚厚的文件粗略看了眼——《Project S的可行性分析》《DNA嵌合技术的研究成果》

    “......不。”她犹疑着答复,随即抬头告知,“这个书房不用打扫,你们去其他地方吧。”

    快速翻阅手中的文件,一串串专业名词的缩写出现在眼前,这个所谓的Project S似乎涉及了某种人体实验,而这DNA嵌合技术,又是什么呢?

    “夫人!”身旁的呼喊唤回思绪,她被吓了一跳,但只一个浅浅的呼吸间便将情绪平复回来。

    “什么事?”

    “地下室并不在我们合同的约定清洁范围内,你看需要额外加钱进行清理吗?”

    “不,不用管,我不用......”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让她被迫停下话音,“......地下室。”

    ……

    有点奇怪。

    她开始回想起那个男人的行为。

    刻意提起的地下室,还有书房里偶然出现的资料。

    Project S、DNA嵌合、和男人的年纪相近的,于二十五年前建造的别墅。

    隐藏在贫民窟瓢泼大雨中冷漠的话语。

    [……你做的事,除了这个地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当时急于出售的房主......是否知道什么?

    她以挂售别墅牵扯到房产产权纠葛的理由问起负责的一位房产经纪人,看她能否联系上前房主。

    遗憾是的,并没能联系上原房主,但她却意外得知最初建造这座别墅的公司,即使公司曾注销过,但根据曾经的法人可以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那家公司现如今是神罗旗下一家主营医疗器械的子公司。

    种种疑点都汇聚到一个人身上,那个死去的男人——萨菲罗斯。

    本以为可以重新迎来新人生的女人面前又多了一道关卡,她语气凉薄道:“......死了也不忘给我找麻烦。”

    回忆起看房时他消失又出现的地点,女人顺着廊道直走,一幅挂在尽头的油画映入眼帘,暗红的墙纸下画作中色彩暗淡的人物显得格外诡异。

    她的手指抚摸褪色的画框,注意到右下角的标注。这是一幅复制品——博斯《死神与守财奴》

    画作中央是一位表情惊恐、瘦骨嶙峋的垂死老人,此刻正半躺在一张狭窄的拱顶床上。除却四周散落的金币、华服、盔甲,他的身边还有群魔环伺。俯趴在床顶的恶魔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床帘下探出身影的小鬼递上一袋金币,蛊惑他继续沉溺于诱惑中;门外的死神推开房门,手持箭矢指向他,似乎昭示着他的未来。

    主人翁身后的天使想要阻止他伸向恶魔的手,可穿过十字架的微弱光辉早已无法唤回他的理智。

    女人自嘲地笑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将画作取下,取下意料之中贴合在画作背面的一柄钥匙。

    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钥匙,女人又看了眼那幅画作,门后死神空洞的眼睛像是直直与她对上,引诱床上守财奴的同时也引诱着画外的守财奴。

    女人纤长的食指轻轻抵在嘴唇,眼角弯起虚伪而警告的笑意,“嘘。”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保命的准则之一。

    ……

    自萨菲罗斯去世已经有一年之久,安吉尔这次是作为公司代表上门对他的家属进行慰问。

    如果可以,他更想以友人的名义表示对他的缅怀。

    按下门铃,安吉尔偏头看了眼这幢白色别墅,与记忆中并无差别,她的妻子将两人曾经的家打理得很好。

    脚步声从门后传来,安吉尔理了理西服,确保自己保持应有的体面。

    “是安吉尔先生吗?”女人的声音隔着门听上去有些飘忽。

    “是的,夫人。”

    与白色别墅的装潢不同,浓郁的黑暗伴着打开的大门似乎开始朝外侵蚀,女人苍白的脸从门后露出,指尖还紧紧握住大门的边沿。

    “打扰了,夫人,这是送您的花。”安吉尔的手腕伸向女人,将那束色调清新的花束递给她。

    女人这时才完全从门后走出,苍白的肤色和忧郁的眼神似乎证明她仍未从悲痛中走出。

    “谢谢,很漂亮。”女人接过那束花,有些好奇地抬起头:“我从没见过这种花。”

    “是山荷叶。”安吉尔笑了笑,“原本应该送更符合您身份的花束,但想来还是这个更适合您。”

    女人难得笑了笑,敞开大门邀请安吉尔进去,“最近都没空打理,家里有些杂乱,请不要介意。”

    “夫人客气了。”安吉尔谦逊地说,“院外的草坪一眼就看出被打理得很好。”

    女人努力弯起嘴角,但眉间的忧郁显然看出她在强撑。

    “安吉尔先生不用这么见外,既然你是萨菲罗斯的朋友,那我们也是朋友,对吗?”

    安吉尔泄了口气,说道:“当然,我们是朋友。”

    她将他带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再拿出小巧的透明花瓶将山荷叶放进,询问道:“这种花好养吗?”

    安吉尔如善从流的回答:“这种花适合阴凉潮湿的生长环境,土壤的湿度和生长的温度需要格外注意,如果可以适量施肥,比如腐熟的动植物残渣,就可以为它提供必要的营养。”

    花瓶中荡出的水将山荷叶的花瓣打湿,女人不在意地抹了抹,将其放置茶几上,理好裙摆坐在安吉尔对面的沙发上。

    “好久不见,安吉尔。”女人维持着适当的亲和开启话题。

    “也快有一年了。”安吉尔点了点头。

    “原来才一年吗?”这句话似乎勾起女人的回忆,她身体内弥漫的悲伤都快朝外溢出。

    安吉尔见状引开话题,两人有来有回地聊了许久,比起陌生两人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曾经凝滞的时间伴着太阳西斜渐渐流逝。

    “是我太久没见人了。你看,居然连杯水都没给端上。”女人从沙发上站起,匆忙间撞掉了一本搁置在边几沿角的书,一柄钥匙顺势从书间掉落。

    女声从厨房传来,“你想喝红茶还是咖啡?”

    安吉尔弯腰拾起书和钥匙,说道:“不用麻烦,水就行。”

    她依言为安吉尔端来一杯水,见他手中的钥匙惊讶道:“原来在这里。”

    “看来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安吉尔站起身,将手中的钥匙递给她,接过水杯。

    女人默默将钥匙放进口袋,视线瞟到茶几上的花瓶,想起安吉尔将她比作山荷叶的话,漫不经心地说道:“花瓣,变透明了呢。”

    安吉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道:“很漂亮,不是吗?”

    她弯腰轻抚山荷叶,触动花瓣的同时白色的根茎也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嗯,纹路像骨架一样。”

    “只是可惜,一旦遇水,白色的花瓣也盖不住黑色的根。”女人似乎意有所指,“烂掉了可怎么办?”

    安吉尔以为她是在问山荷叶根部变黑的情况,顺势便提到了它的养护方式。

    女人的笑意未达眼底,见安吉尔一直拿着水杯讲话,提醒道:“说了那么久喝点水吧。”

    安吉尔喝了一口,又想起一个解决方式,说:“过量施肥也会导致根部无法吸收过多的肥料,进而导致根部变黑。如果发展到那个地步可以翻盆换土,清洗根部并去除多余的肥料?。”

    “这倒是个好主意。”她刻意维持的微笑有几分暗淡,“抱歉,安吉尔,我有些累了。”

    这是赶人的意味。

    “今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她双手交叠在腹前微微鞠躬。

    “不,见到你如今安好我就放心了。”安吉尔见状放下水杯,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间,两人寒暄着走至门口。

    “——嘭!”一道闷响引起两人的注意,听声音的方位似乎是从地下传来。

    安吉尔将视线移到女人身上,“是什么东西倒了,需要我帮忙吗?”

    女人那浅淡的微笑此刻更像是挂在脸上的假面,连同吐出的温柔语调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我想是地下室的老鼠,不用管,我会安排人定时来清理卫生的。”

    目送安吉尔的轿车驶离公路,她关上门,重归黑暗喃喃自语道:“小老鼠......先别急。”

    ……

    男孩早在半年前的葬礼就盯上了这幢白色别墅的女人——继承巨额财产且独居的寡妇。

    对于他这种背上巨额赌债的人,她是绝佳的目标。

    他花了半年时间踩点,但这个女人十分孤僻,别墅的窗子几乎被封死,少有的几扇落地窗也都把窗帘拉上。

    好在成功的猎人拥有足够的耐心。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他用工具给落地窗破了个口钻了进来,原以为声响会被发现,可当他潜入时才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这幢别墅很大,大到里面的人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小动作。

    奢华的水晶灯,古老的油画,雕刻精美的楼梯扶手——这确实是个豪宅。

    他并不急着搜刮财物,经过他的多日观察这个女人少有人来拜访,就算是死了估计也不会有人发现。

    男孩踮起脚尖在各个楼层搜寻女人的踪迹,终于在三层发现灯光从一个房间门缝透出。

    他轻轻握住门把手,准备冲进去迅速将女人制服,如果她不反抗或许他还可以......

    想到这男孩浑浊的大脑便开始想入非非.

    但可惜的是,书房内并无人影,只剩一摞摞书籍堆叠在书桌上,地上散乱着写满字的纸张。

    男孩惊惧的同时还带着愤怒——要是她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进去,以他的前科数量他至少要在牢里蹲十几年!

    ——那个女人是早就发现他的动作故意引诱他到这?

    他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却幸运继承巨额财产的丑女人居然敢这么戏弄他!

    “叮!”电梯运转的响声。

    男孩快速跑到楼梯间,只见一楼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一道白色身影在短暂与他对上视线后便朝外跑去。

    暴怒冲破了他的大脑,他几步一跨朝着一楼奔去。

    黑暗中那道身影像是幽灵一样飘忽,每当他扑向她,下一秒白影便出现在另一个房间门口。

    不过她终究还是逃无可逃地被他堵在一间房里。

    男孩压下门把手,警惕地走近房间侧头环视,普通的床铺和书桌,似乎是一间空置的客房。

    “你逃不掉了。”男孩拔出准备好的尖刀握在手心,迎着黑暗缓步朝前挪动步伐。

    木门在男孩松手后自动回移,“啪嗒”关上。

    躲在门后的女人气定神闲地看着男孩的背影,回答道:“是吗?”

    男孩猛地转过身来,但女人手中的电棒早已抵上他的脊背。

    强劲的电流贯穿这具年轻的身体,让他瞬间如抽去牵引线的木偶瘫软下来。

    女人淡淡地看着倒地的男孩,嘴角扬起真切的微笑:“我可是等了你好久。”

    她蹲下身,又用电棒死死抵在男孩身上,像是恶作剧般笑着看他的躯体被电得不断痉挛。

    “作为监视我这么久的回礼......”

    ......就由你帮我打开潘多拉魔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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