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舟心神微动，他理解这一切的来之不易，不过他自认为有愧，受不起众人如此感恩戴德的眼神，功劳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是得找机会说清楚才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众人打招呼挥手示意。

    怎料众人竟整齐划一的同时跪下，嘴里喊到的却是两道不同的声音。

    “拜见渡云仙君！”

    “拜见乐清王殿下！”

    沈云舟打招呼的手瞬间反应了过来，灵活拧出了一个诀，顿时一股轻柔和缓的灵力将众人稳稳扶起。

    高台之上那位绝色少年清澈和缓的说道：“诸位不必拜我，我只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所做之事问心无愧罢了，可你们若拜我，那我便是问心有愧，临渊能有今日非我一人功劳。”

    台下的百姓纷纷感叹沈云舟的谦卑与大义，两世为天下苍生舍身忘死，两世悲苦，背负骂名，颠沛流离，最终尸骨无存，按理说乐清帝受的了百姓们的这一跪拜礼。

    但是心怀大爱，悲悯众生的渡云仙君不会让他的百姓跪他的，以至于百年后世人为其所铸的神像都不并行跪拜礼，行的是俯首礼，只不过世人欲望太多，演变为行跪拜礼也不好使了。

    “说的好！”风长澜一边拍手鼓掌一边骄傲的看向自己的徒弟。

    “师尊，您怎么也来了？”沈云舟道。

    风长澜将沈云舟的披风给他扶正了些，才开口道：“只准元敛来便不准为师来了吗？怎么你临渊皇室不欢迎我？”

    沈云舟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尊。”

    “欢迎，当然欢迎，我们欢迎天玄宗的一切贵客！”远处一个明黄的身影道。

    沈云舟听出了是他皇兄沈景洵的声音，顺势望去，却没有看到二皇兄沈景衍的影子。

    对面醉仙楼坐在窗户上的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道：“找什么呢？皇弟，你二皇兄我在这儿呢！”

    沈云舟闻声望去，对方半倚在窗户上，一种潇洒不羁的姿势坐那儿饮酒，想来应该是到了有一会儿了。

    沈景衍道：“早些下去吧皇弟，望仙台风大，皇宫备了些你爱吃的，宫殿一早便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沈云舟心中一暖，这种亲朋好友围绕的感觉能抵过一切严寒。

    风长澜见此地人太多，不方便多说，只能简单的说两句，“小舟，我曾一直未曾问过你，你可有恨过我？”

    沈云舟心中诧异道：“师尊在说什么呢？没有师尊，何来今日的我，我感谢师尊还来不及呢，哪来的恨？”

    风长澜听完后神情放松了些，“那便好，我担心你在九转轮回阵中生出心结，没有那我便放心了，为师从未抛弃过你们，只有飞升才能谋得更长远的出路。”

    沈云舟听完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答案，可还未来得及多问，风长澜便急着赶回天玄宗说有要事处理，忙完便来临渊皇宫凑个热闹。

    沈云舟的心久久未能平复下来，心里那个答案渐渐浮现了出来，难道真的如他所想一般？这些都是真的，原著之中，师尊在他第二世本来没有飞升，为了给他重谋一条出路选择飞升，从他幼时便为他辅好前路。

    他沈云舟何德何能，三生有幸遇此恩师，若无风长澜，当无他沈云舟，此等恩情他无以为报。

    在一刻，无论原著还是前世，沈云舟都当真了，无论是纸片人还是真实的，他们在沈云舟的世界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纸片人描述的只能是故事，而他这以来一路的经历讲的才是情感。

    沈云舟以前听不懂这句话，再听已经是书中之人，心里是感慨万千。

    假如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又如何，修行本就是借假修真，你的成长经历，你走过的路，你得到的偏爱，都是属于你的礼物，这些才是最真实最保贵的。

    萧元敛眸色温柔的望向沈云舟，二人一同站在临仙台的高楼，像是对世人宣告那浩大却无声的爱意。

    真好，命运的三世羁绊让他有机会站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临渊的乐清帝也好，又或者是修真界的渡云仙君，他萧元敛都是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之人。

    兴许上天怜悯他，把他最爱的人还给了他。

    白玉一脸傲娇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二人名扬惊鸿大陆了，赶紧下去吧，这个小台子有什么好看的。”

    沈景洵在望仙台下喊道：“皇弟，我来带你回家！”

    沈云舟这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少年时，自己仍是临渊的三皇子，有二位皇兄作伴，一起读书，一起闯祸，一起受罚。

    那段遗忘在岁月深处的那段记忆，并没有因当事人的轮回转世而忘却，终究会在某一时刻，在某一似曾相识的情景中重新浮现。

    短暂的遗忘不会影响凌架于岁月之上的惦记，所有的遗憾都会被时间?全。

    沈云舟笑着一如年少一般回应道：“好，皇兄可要走慢一点，等等我。”

    白玉同他们二人一起下了望仙台，沈景衍也利索的翻身从窗沿一跃而下，百姓们识趣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众人一路欢声笑语的走向临渊皇宫的方向。

    *

    沈云舟回到皇宫便被沈景洵拉着一起处理政务，因为这次的政务实在是有些特殊，涉及的都是外交方面。

    按常理说，这些压根难不倒为帝多年的沈景洵，这次的贺岁对方来头都不少，除去幽冥少主之外，来访的更有魔族使者和鬼域之人。

    沈景洵稍一想便明白多半又是跟沈云舟沾点关系的人，除了他天玄宗中的师兄妹们，魔族和鬼域几时跟他们人界临渊五国有任何关系？

    沈云舟沉思了半刻也明白了过来，对方既是有意示好，自然也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但却不能以临渊皇室的名义回礼，否则就是乱了惊鸿五国的人间秩序。

    沈云舟笑道：“皇兄，回帖给我吧，我来回便是。”

    鬼域之主乃是慕如风，魔族圣女是他同门小师妹玉晚烟，怎么算都是能和他沈云舟扯上点关系的，他既可以用临渊乐清王的身份回帖，也可以用天玄宗渡云仙君的名义回帖。

    既不失礼，又不犯各界的秩序，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更何况，贺岁礼并不是优先送往天玄宗的，说明他们二人可以仍顾及天玄宗的名声和颜面不敢妄动，想先在自己这边找个突破口。

    沈云舟倒不会过分在意这些，既然他们想求的是和平安宁，那无论是为了百姓还是修真界，都会顺了他们的意，这才是最大的幸福。

    不过让沈云舟不解的是，为何这里面还有妖界的拜帖和贺岁礼？

    在沈云舟印象里，自己并未与妖王宫无月有过交集，反倒是自己的二师兄齐尘一和妖王宫无月打的不可开交，难道是妖王转性了？这是来给自己送礼想同二师兄休战？

    他苦思冥想都没想出一个答案，索性随手扔在一边，用渡云仙君的身份帖给他回了礼。

    沈云舟突然觉得帝王这活儿确实是一年比一年累，他做乐清帝的那些年压根不用管外交这些事，现在帮沈景洵处理政务，也算是补上了。

    沈云舟悠悠道：“皇兄你也真是的，这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要不找两个官员过来帮忙吧？”

    沈景洵解释道：“放他们休沐去了，过节和家人团圆一下，明年春闱的时候会再选拔一批官员，看看有没有好苗子。”

    沈云舟还在忙着写回帖，头也不抬的抱怨道：“这么多帖子，皇兄怎么忙得过来，倘若明年他们依旧来送怎么办？”

    沈景洵闻言，轻笑了一声，夺过沈云舟手上的毛笔，接着沈云舟清秀的字迹继续写，沈景洵的字迹相比较沈云舟而言更凌厉有风骨。

    沈景洵一边写一边宽慰沈云舟道：“放心，明年他们应该不会来贺岁，今年大抵是因为你的缘故，倘若他们明年还来，皇兄敷衍过去便是。”

    魔界，妖界和鬼界跟人界素来毫无瓜葛可言，沈景洵自然明白他们是因为沈云舟的缘故前来贺岁，明年来或不来都无所谓。

    沈云舟在一旁看着皇兄回帖，青年帝王一袭月牙白袍清雅至极，衣摆上是复杂华丽金边的花纹，三千青丝倾泻而下，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落笔回帖的字迹遒劲有力，独有一番潇洒的风骨。

    沈景洵一回头便看到沈云舟目不转睛的望向自己，宠溺一笑道：“好了，剩下的这些回帖交由皇兄便是，你去寻元敛玩，顺便替我好生招待一下幽冥的贵客。”

    “知道了，皇兄，那我先走了。”沈云舟刚好想去寻萧元敛，正好去一趟世子府参观一下。

    “皇弟，年三十要回来。”沈景洵冲着沈云舟的背影喊道，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

    他无奈的笑了笑，沈云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欢脱，还没有做帝王那五年稳重，不过这样挺好的，天下的担子不用他一人担着，欢脱一点也未尝不可。

    窗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沈景洵寻声望去，是沈景衍在指挥宫人挂灯笼贴对联，本来这些琐事不由他管，大概是无聊至极想单纯的凑个热闹罢了。

    沈景洵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沈景衍贴歪的那个“福”字，寻思着要不下令让宫人重贴一遍，沈景衍在窗外冲他挥手喊道：“皇兄，快出来看呀，下雪了！”

    天空中飘起了轻絮般的飞雪，落在地上很快便消失不见，不出意外的话，盛京很快会迎来新年的第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从此盛世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