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雪辞盈

    林辜雪哼着时下秦楼楚馆最流行的小调,手指轻巧地拨弄着手中的水粉铺子的新鲜货品。这是她新得的活计,把东西提到眼前细细清点一下,也就差兰姑娘的鱼片粥还没买。

    等待鱼片粥的间隙,林辜雪又算了算手上的余钱,她带的盘缠,早在刚初到槐州,被这里的繁华所吸引时,便已挥霍一空。亏得各位倌人姐姐相助,她平常帮忙跑跑腿,也赚几个零花,生活倒也过得去。

    林辜雪是私自偷偷跑下山的。她师父平日没别的爱好,唯独喜欢捡孩子。像林辜雪这样的孩子,她师父还捡了四个。除了最小的师弟胡无缪,其他的师哥师姐都已经下山历练过了,林辜雪自小体弱多病,武功更是平平,下山的事总被一拖再拖。直到上月,师父携五师弟去赴老友的打春宴,二师兄被委以宗门事务,难以脱身,大师兄与三师姐游历未归,这才给了她偷跑下山的机会。

    “算算时间,师父也该回来了。”林辜雪心中暗自思忖。此时的槐州城内,已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她想着,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了二师兄何如平的身影,心中一惊,猛地起身,从小二手里夺过餐食,像一只灵巧的小猫,隐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日怎来得这般迟?”兰姑娘接过食盒,指尖轻触碗壁,确认了那鱼片粥依旧温热,才流露出一丝安心。

    兰姑娘今日仅施了淡淡的妆容,衣着亦素净雅致些,却不失风韵。她的发间,不再是平日的簪花,而是一朵由上等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兰花,洁白无瑕,与她的温婉气质相得益彰。

    “姑娘们今日所需颇多,我多绕了一会。兰姑娘无需担忧,这粥乃是新鲜熬制,此刻品尝,正是恰到好处。”兰姑娘看林辜雪嬉笑顽皮,往她手里塞了些碎银子,轻声叮嘱她莫要贪玩,早些归家。

    林辜雪乖巧地点头,一一应着跑开了。

    兰姑娘关了门,将那碗热气腾腾的鱼片粥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桌面上,“快尝尝,知道你偏爱这个,不知和当年滋味是否一般无二?”

    苏辞盈接过那碗粥,轻轻吹了吹粥上的热气,小口品尝。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比当年的味道更加醇厚。”苏辞盈不笑的时候总是范这一层冷意,让人不敢亲近,笑起来就有一种冰雪消融感,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兰姑娘默默舒了一口气。

    苏辞盈给兰姑娘也添了一碗,兰姑娘接过碗,用匙子轻轻拨弄着粥中的鱼肉,“苏女侠,早些年多亏你援手,不然我恐怕早已沉沦,但我也应该早些认命的。我本想着当几年清倌人,等攒够了银两,赎回自己的自由身,但世事无常,你离开后不久,我还是被拖着下了水。”兰姑娘说着仿若有泣音。

    小楼坐南朝北,晚些时候的日光透过窗棂只能斜斜洒落几滴,落下几缕斑驳的光影,倒不比窗外湖面涟漪。

    “不谈这些旧事,苏女侠此次重返槐州,所为何事?”兰姑娘轻搁了匙子,眼波流转间,笑意如春水初生,不见半分悲色。

    苏辞盈嘴角微扬,“兰姑娘可记得我的小徒弟谢临安?”苏辞盈比划了一下当时谢临安的个头,差不多跟她自己一样高。

    兰姑娘的思绪随之飘远,她也忆起了那个总是带着几分傲气的青年,总是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欠揍样。“谢临安,那个性子倔强得像头小牛犊的少年?自他与你一同离去后,便再无音讯。”

    “一同离去?临安曾对我说,与一位名叫红药的清倌情投意合,渴望在此安居,不再受漂泊之苦,早与我辞别了。”苏辞盈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谢临安。不久前,她收到了他的绝笔信,心中担忧不已,故而决定从他们分别之地“槐州”着手探查。

    “苏女侠莫急,临安小徒弟无迹可寻,不是还有红药吗?此地人口混杂,姊妹之间怎么也有认识的,你不妨暂住几日,我帮你打听打听。”兰姑娘安慰苏辞盈几句,替苏辞盈斟了杯酒。

    “那就多谢兰姑娘了!”苏辞盈端起酒杯,饮尽了杯中酒。

    一晃数日,兰姑娘四处打探,却始终未能觅得“红药”的一丝踪迹。仿佛这个名字是凭空捏造的,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幻梦,从未在尘世留下过痕迹。

    苏辞盈斜倚在窗边,微风轻拂,撩起她的发丝,不经意间,几缕青丝正好缠绕在一支探过头来的梨花枝上。

    “有消息了!”兰姑娘从外面推门进来,带着一丝急切。“有个叫素雨的姑娘,她认得红药。”

    苏辞盈优雅地为兰姑娘斟满一杯香茗,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确实是有红药这么个人,但不曾听闻她与谁私订过终身,你走后一年,她便被觉庐山庄的二公子买回去纳为妾室了。”兰姑娘一面揣测着苏辞盈的神色,一边轻声安慰道:“恐是谢临安那小子一时贪玩,随意编了个故事,好让自己逍遥自在。”

    “不会。”苏辞盈的语气坚决,在她心中,谢临安虽有孩童般的顽皮,却绝不会是欺瞒自己的人。谢临安虽是街头巷尾随便买来的乞儿,但几载相处,早已情同家人。若他只是想要独自闯荡,又何须编织这样的借口?

    “觉庐山庄”,此地长年封门锁户,三面碧波环绕,唯有一面倚靠峻岭,山间仅辟一甬道,供内外物资运输通行,若要踏入此地,还要从长计议。“劳烦兰姑娘,这些时日多受照顾。”

    兰姑娘见她面色和缓,不像生气的样子,便也随着笑了起来。“苏女侠来了有些时日了,今夜湖上花楼皆有游船,何不趁此良辰美景,外出一游?我已为你预留了一处佳座。”

    苏辞盈连连摆手,婉拒道:“这怎敢当,平日里已是受宠若惊。”

    “哪里的话,自你来了,楼里清净了不少。”到底是秦楼楚馆,难缠的人层出不穷,苏辞盈在此小住期间,暗中平息了不少是非,解决了不少无赖,楼里的姑娘或多或少都心存感激的。

    林辜雪给姑娘们送完今天的物件,脚步轻快,哼着悠扬的小调,正往楼下走。眼尾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宽肩窄腰,身体结实,显然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只一人独酌,沉浸在酒香之中,无歌舞美人,像是来买醉的。

    林辜雪上前,本想揪住酒鬼的耳朵,却被对方浑身散发的浓郁酒气逼得连连后退。“好你个卢恩追,在这逍遥快活!”

    “林师妹,你倒先怪上我了,师父不是嘱咐过你不得擅自下山吗?。”酒鬼正是林辜雪的大师兄卢恩追,卢恩追理了理衣袖,端起酒碗,斜靠进软榻里,眯着眼睛看她,“美酒、佳肴、佳人,皆不可辜负,自当逍遥。”

    林辜雪心中愈发不平,她夺过卢恩追手中的酒碗,自顾自地斟满一杯,一饮而尽。“你倒是享受了,我这几日下山的盘缠早就花光了,还没来得及好好玩呢,就要被你们抓回去。”

    “你这个喝法,岂不是糟蹋了这佳酿?”卢恩追轻笑着拦住了林辜雪再次倒酒的手,“听闻今夜有游船会,我暂且不急着抓你回去,等你尽兴后我再带你上山,不过,若要是被何师弟先找到你,那我也爱莫能助。”

    “真的!卢师兄,你放心,我绝不出卖你,这顿饭,我请了!”林辜雪大手一挥,大方地承担了卢恩追的酒钱。反正回到山上,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了,何不借此机会,好好款待师兄一番。

    “爽快!早点去,顺便替我也占个好地方。”卢恩追又要了两壶好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我看你是想早点去喝酒吧!”林辜雪说着人就跑没影了。

新书推荐: 听闻鲛人不愿再奉祭品【穿书女配】 微光 麒麟下山 肆月与冰 百计为长厮守 十七岁的那场雨 蝴蝶异闻[娱乐圈] 她天天不干人事[快穿] 烬吻苍梧 出家后,死对头竟是我的前世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