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

    天刚擦白,已经有摊贩出门做生意,他们走在街道上惊讶地发现,街道墙壁,密密麻麻贴着红色字迹的纸张,上面写着陈余被陈蕊陷害的全部过程。一时间全城沸腾。

    陈蕊一夜没睡,景雾也硬生生被胁迫着坐了一夜,此时消息传进来,陈蕊大怒。

    “朝中情况如何?”

    “已经有大臣上书,要求查清此事。”

    朝堂中凡是亲近陈余的全被陈蕊边缘化,如今竟敢站出来为陈余说话,哼,可真是硬骨头。

    “城中已经沸腾,陈余过去的功绩也被翻出来,消息传递得非常快,一环接一环,宁王撒手的消息也已经传出,坊间都猜这里面绝对有隐情。”金卓淡然地将所有情况一一讲给陈蕊听。

    “陈峦的军队驻扎在城外并未硬闯,只说找到当年人证物证,要为那场战争讨要说法。”

    陈蕊闭了闭眼,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走上某种绝路。

    齐盛府中,虽然不知道消息,但看这些侍卫的神色,多少也能猜出城中定然发生了事情。齐敏也不被准许出府,但可以在府中自由活动,她借着亲自下厨,从厨房丫鬟处得到那张红字纸,那是丫鬟出门买菜捡回来的。

    齐敏偷偷带回屋,林若跟她展开一看,很快就明白这是林文文写的。

    “他们回来了,还带回了证据。”林若有些激动。

    “接下来要如何?还以为是昨夜定胜负,没想到今天才是。”齐敏盯着那张纸问。

    林若静静想了会儿:“接下来要给他们进来的理由,司徒云不是想杀我吗,我就给她这个机会,只是要更多的人知道,看到,我被她追杀的样子,陈峦就能进来了。”

    “怎么进来?”齐敏不解。

    “现在城中已经在传我是被陷害的消息,司徒云这时候杀我被曝光,那么就能间接证明那些消息是真的,那样陈峦就能借着救我的名义攻进来。”林若快速解释,边说边站起来。

    她现在就得出去,趁着消息传播得正热。

    齐敏点点头:“行,我配合你。”

    “我从侧院溜出去,倒是你,就说看到我,把人引过去,剩下的就交给我。”林若活动了下一夜未睡的身体,交待完后就闪了出去。

    齐敏待她一出去,立马大喊大叫,说林若方才出现在屋中威胁她,逼问她陈明在哪。侍卫们被引过去搜索齐敏随便指的,和林若离去相反的方向,林若则趁乱翻出齐府。估摸着时间,齐敏又指挥着这群人去搜查林若离开的位置,因为齐敏曾自告奋勇为陈蕊做事,远赴叶国,因而这些人多少也会将她的话听进去一些。沿着侧院追过去,林若果然在侧门外探头探脑。

    “人在那里!”有侍卫大喊一声。

    林若装作惊吓的样子,连忙拔腿就跑,一堆人在后面追,司徒云的杀手也立马获得了消息,两拨人一明一暗冲着林若堵过来。

    林若对这城中再熟悉不过,专挑人多的地方走,边走边喊救命,偶尔闪进无人的角落,等司徒云的杀手一出现,就在交手间将人故意提到大路上,弄得动静极大,很快城中的人就都知道陈余被陈蕊母女追杀的消息,并且传得有模有样,毕竟不少人是亲眼所见。

    林文文得到消息后唇角淡淡一弯,虽然双方没能通信,但彼此都看明白了对方行为的目的,这种默契已经令人心生欢喜。

    陈峦那边也立刻得到了消息。

    “出发。”他手一挥,跨上战马,队伍直破城门。

    等陈蕊得知消息的时候,陈峦已经攻破城门,将追杀林若的杀手全部捉拿。

    时间正好,赶上早朝。

    大臣们都到了,陈峦将数名杀手绑上朝堂,陈余则同他一起静静站在一侧,等事情走向尾声。

    陈蕊在自己的寝殿中坐立难安,声嘶力竭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金卓上前握住她的手,避免她伤到自己。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要把我逼死!”陈蕊抱着头走来走去,语气微微颤抖。

    金卓并不答话,她就像个局外人,此时甚至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司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母亲……”陈蕊本能地迎上去想要寻求安慰,可紧接着,一个巨响亮的耳光落在陈蕊脸上。

    “你要连累死我?”司徒云一身华服,满面怒火。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和我无关,我可不知道你毒害了陈余,泄露消息给敌国。这个烂摊子自己收拾。”她一脸嫌弃地盯着陈蕊。

    陈蕊的面色闪过空洞的迷茫,很快她浑身抖动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没有我,你能有如今的尊贵体面?是我,是我给了你想要的一切,父王没能给你,是我给的,我给的!”她的声调因为使劲而变形,整张脸扭曲通红,双目布满血丝。司徒云被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开几步,对着陈蕊破口大骂:“这都是你应该做的,不然要你有什么用!轮得着你来嘲讽我不受宠?轮得着你来教训我!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你那弟弟小时候还算聪慧,长大了却成了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你们姐弟俩都是一个样,越长大越不中用!”

    司徒云越骂越凶狠,那些对不爱自己的丈夫的恨,对魏舒的恨全部发泄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你才是最无能的!你为了自己的野心自请入后宫,没想到自己没本事,既不能得到宠爱也没有才情搅弄风云,最没用的是你自己!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又是多么得傻啊!傻到葬送自己一生只为了让你这样的母亲满意!”陈蕊的声音混杂着抽泣声越发哀痛,最后紧紧跪伏在地下。

    司徒云一脸不可置信地瞪视着地上的女儿,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目光越来越怨恨。她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到陈蕊寝殿外,对搀扶着自己的丫鬟吩咐:“把这寝殿烧了吧,城中混乱,矢车王寝殿不慎走水。”那丫鬟迟疑了瞬间,不敢反驳什么,低头应了声便赶紧离开。

    “陈蕊,我的女儿,去为我做这最后的事情吧,以后每年我都会在心中挂念你的。”司徒云的面色隐隐现着癫狂。如此,死无对证,所有的过错就交给死人去背负吧。

    “陛下寝殿走水。”朝堂上有侍卫脚步匆匆前来禀报。

    林若和陈峦皆是一惊。

    “赶紧派人救火。”陈峦立马安排军中人手投入灭火。

    “其他宫殿如何?”林若皱眉问那侍卫。

    “仅陛下寝宫,其他宫殿皆无碍。”

    就在一片慌乱中,有四人蹒跚着走进大殿。众人的目光惊诧地落在他们身上。

    那是陈蕊!

    消失多日的陈明走在前面,景雾和春阳搀扶着陈蕊,金卓面色平静地走在最后。

    林若立马上前拉住陈明:“你跑哪儿去了?”

    “一直在宫中,那日出宫后又趁机折回,直到现在。”陈明脸上沾着灰,平常一丝不苟的束发此时也凌乱地落下来几缕。

    林若了然,应当是推测过陈峦必能回城,于是来个灯下黑,都以为他在宫外,这样他既能暗中探取消息,又能守护母亲,还能在必要时与宫外的他们接应。

    “母亲。”陈峦快步走过来握住景雾的手。景雾满面喜悦地望向自己孩子:“一路上可还好?”“母亲放心,都好,您受苦了。”陈峦目光中有担忧有愧色。陈明拍了拍他:“都说了这里有我,你安心做你的事。”陈峦感激地看向自己亲哥。

    “余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景雾视线看向林若。

    林若看到景雾的瞬间心中已经十分激动,小时候深受她的照顾,但方才心中闪过一丝纠结: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陈余。而这一丝犹豫,在看见对方满怀关爱的目光时,消散开去,他们根本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就像陈峦他们曾对她说过的,不管身份如何,一起长大的事实和感情是不会变的。

    林若迎了上去,牢牢握住景雾的手,眼眶里盈着泪光。

    在这样温情的氛围里,响起几声咳嗽,倒在春阳怀中的陈蕊支起身子,神情很是冷淡:“不好意思啊,打断你们的重逢。”说着她晃晃悠悠地朝前走,直到坐进高处的王位。她的衣服凌乱破败,有烧焦的痕迹,头发散乱,脸上全是灰渍,手背上一大片烧伤,她尽力整理仪容,然后端正地坐好。

    金卓几不可查地叹口气,沉默地站在她身侧。

    “开始吧。”陈蕊扫视下方,缓缓开口,目光一片沉寂。

    陈峦目光一抬沉声道:“这些是刺杀陈余的刺客,据口供,背后之人,乃是当今太后。”

    陈蕊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去把母后请来。”

    金卓退下殿,很快带着司徒云上殿。只见那司徒云面色如常。

    “这些人据说是母后派去追杀陈余刺客?”陈蕊盯着司徒云。

    “我久居深宫,可不认识这些人。”司徒云回答得轻描淡写,见自己女儿还活着,眸光一闪,之后平滑移开,不再停留。

    “哦,这些人我倒是认得,您的哥哥,司徒丞相离世后,这些人便成了您的人。”陈蕊语气无波地说道。

    朝堂一片哗然,陈峦见状立马补充:“这些人的身份已经查清,的确是司徒丞相曾经的手下。”说着他掏出一张纸,上面记着这些人的身份信息,皆是有官方记录的。

    司徒云狠狠瞪视着陈蕊:“你想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陈蕊并未理会她那愤怒的母亲,而是看向陈峦:“陈将军,你说你带回来当年之事的证据?”

    陈峦等人直觉陈蕊奇怪,便更为警惕地开口:“是。”

    话音落,林文文便带着那游医老头儿入殿。

    “证人在此。”林文文看了那老头儿一眼,示意他实话实说。

    宁玉浮那小孩儿撒手不管的消息传到他耳朵后,他便知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保命要紧。

    于是游医老头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摊牌道:“当初这位姑娘。”说着他指了指陈蕊:“用矢车军的消息同宁王换取和我见一面,想请我救救自己的父亲,待我和她见面,她却问我要一种药,能散尽武功修为,缓慢受折磨而亡。我是不知道她用这东西对付谁,但交换嘛,我也是一手拿钱一手交药。后来就听说矢车军那场战争全军覆没,陈余死亡。其他的我可就不知道了啊。”

    “我在路上无意间救了陈余,她身上的毒正符合这位老者的描述。功力尽失,濒临死亡。”秦宿从殿外缓缓走进来。

    高台上的陈蕊面不改色,看上去好像一名旁观者。

    朝堂上大臣窃窃私语,除了少数知情的人汗流浃背,大部分都是一脸惊骇。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因为私怨就做出这等伤天害理叛国之事,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陈峦紧紧盯着陈蕊。

    “谁又能确定这些事不是她为了保住自己王室的地位而故意为之?为了排除所有潜在能够威胁她王位的可能?据说魏舒还有个儿子呢。”司徒云笑意怨毒。

    “司徒太后这话说的,显得我很傻,故意为之会把自己玩个半死不活?”林若气不打一处来,挑着眉语气不善。

    大臣们更是惊诧了,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

    “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们的证据都在这里,你的呢?”一直沉默的陈明开口。

    司徒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众所周知,魏皇后游历民间得到一块遇水发光的玉石,这玉石后来便赐给她那腹中孩儿。魏后在宫外诞下孩子,可送进宫来的女娃娃身旁并无这玉,而这玉却由这位林公子送至我手,他告诉我,魏后诞下两个孩子,便是他和那女娃陈余。”她说着就要摸出袖中玉石,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

    “你在找这个?”殿外闪进来一人,身法极快,手里正挂着那枚玉石。

    “师娘!”林若和林文文异口同声,惊喜地喊。

    林文若递给他们安抚的眼神,转而看向司徒云。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我和魏舒在游历时认识,我们先后生产,一直在一块儿。”

    林文若环视周围,略作思考,似乎下了决心,继续说道:“魏舒只诞下一个孩儿,是个男孩,她深知自己恐怕时日无多,害怕自己的儿子回宫后被陷害,见她如此恐惧,我便提出交换孩子,让我的孩儿也就是那之后的陈余当成她的孩子送进了宫。”

    略过众人惊讶各异的表情,她看向林文文:“魏舒的孩子便是我的徒儿,林文文。”

    司徒云的脸色精彩极了。

    “我还有人证。”说着,人群后方走出一个瘦削的男人,是被叶二皇子捉住的大夫,此刻被顾怀带了过来。

    “当初是我接生的,也是我送魏后的孩子一起进了山。”他声音微微颤抖,目光慌张地扫了眼司徒云。

    司徒云听完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认得这大夫的,魏舒后期在宫中身边也都是这个大夫。

    “你说谎!”她难以置信,在那个时候,那个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魏舒已经在偷偷布局,不仅如此,不管是她的真孩子还是假孩子,都还活得好好的,甚至都成长得那么出众。司徒云死死盯着林文文的脸,怪不得这张脸如此漂亮,仔细看,的确有几分像她。

    陈蕊已经不感到惊讶了,谁是谁她都已经不在意了,看着被逼得说不出话的母亲,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很渺小,而自己这一生,一直在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亲人走在一条不归路上,她就想笑,甚至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

    “没想到啊,母亲你这一生如此可笑,那些你恨的人,活着的时候你斗不过,等他们成了死人,你依然斗不过,你这一生都在制造不幸去喂养你憎恶之人的幸福。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陈蕊笑得泪花都快出来了。

    司徒云尖声呵斥:“闭嘴,你个蠢货。”

    周围的大臣今日真是什么都见到、听到了。那华贵的云妃,去掉所有光环后,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蠢坏之人。

    林若看着高台上笑得不能自已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陈蕊笑够了,甩了甩袍袖站起身:“我是蠢,蠢到为了讨你欢心,拿矢车军的消息给宁国,求药除掉我为数不多能真心聊几句的妹妹陈余,我的确愚蠢,竟然为了你这样的人。”她话风一转:“但,我也是有样学样,父王的病突然加重,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你,每日换掉他的药,让他一日比一日昏沉,最终离开人世。魏皇后的病恐怕也是你吧!哈哈哈哈!”

    林若震惊,台下的人皆大惊。

    司徒云尖叫出声,声调扭曲得厉害:“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今日的火也是你放的吧。”陈蕊继续说。

    一旁沉默的金卓从侧门带进来一名丫鬟,正是司徒云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立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太后让我放的火,当初换药也是太后吩咐我做的。我只是一个奴婢,我也只能听话才能活下去。”

    司徒云早就没有了往日的游刃有余,整个人几乎癫狂:“你们都疯了,你们都欠我的,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也配和我站在一处。哈哈哈,陈蕊,你是最下贱的,我生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她语无伦次,神神叨叨,跌跌撞撞地攻击着她看到的每一个人。

    “魏舒的亲生儿子?!”她猛然转身,扑向林文文,长长的指甲似乎想要掐死他。

    “你早该死去!和你的母亲一起!”林若上前挡在林文文身前,一掌推开她。

    司徒云抬起头看着林若,癫狂地喊叫:“怪不得那个人突然将王位传给你!哈哈哈!他都知道,他都知道!知道自己要死!知道你是魏舒的人!他到最后还是只为她!只考虑她!”

    陈蕊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发狂的母亲,眼神中有迷茫有绝望,有痛苦也有决绝。

    她走下高台,一步步站到林若身前:“陈余,我不会向你道歉,即使到现在,我也恨你,你知道吗,你凭什么还能幸福。哈哈,但我现在更恨我自己,恨我所作所为皆成了我母亲的样子,一辈子就这样活在仇恨里,可我停不下来,除了恨,我什么都不会。”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林若,好像要将她盯穿。

    她转过身,走回高台,重新高傲地坐在那王座上,轻轻一笑,一抹鲜红从她颈项间淌出,她的身体软软倒下,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台下一片哗然,林若的眸子微微晃了晃,陈峦站在她身侧,抬手轻轻按在她肩上。

    “都结束了,和兄弟们有交代了。你也放下吧。”

    林若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看着高台上的人滑落下来,被金卓接入怀中。

    司徒云已经看不见现实世界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痴狂里,被陈峦的人押送进大牢看押。

    一场充满着血腥味的闹剧就此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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