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遥远的何处,曾降生过一场大灾难,逢见那腥红月光如同恶兽的眼,诡谲而冰冷。那时原本繁荣的国土一夜之间,变为了无垠废墟,幸存下来的灾民无法抵挡所见所闻的冲击,他们的口中不时呜咽着“灾厄”...
无法忘却,他们并没有见证开端,那拥挤如潮的人海翻越过践踏着他们亲人的身体,不敢停留,他们被人流推向更远,所有人尖叫着哀嚎着,甚至认为是神明的责罚,还记得早年时人们推崇的献祭之法,如果是灾难来临就应该要求身怀正义与善良之人去火山跳入岩浆中献祭,以此让灾厄平息,是绝对明智的决定。
真好笑。
滔天巨浪翻涌过整座城市,无数生命被水淹死在巨浪的撞击之下大部分生物都以粉身碎骨,这分明就是自然灾害,不过范围较大而已。
这也令大多数在场的人误会,那些信奉神明的人理所应当的把这些归类到了“触怒了神”之中。存活得足够久远冥想不朽足够久远的龙有所发现,世上有一种存在掌控着万物,每一次移动便是毁灭的开始,每一次呼吸就是风雪的缩影,不可控的毫无逻辑的危险存在。
它们探知到灾厄的出现,它们怀揣着对灾厄的憎恶,而斗胆向它宣战。
它们知道灾厄的存在更接近与它们一直向往的“不朽”的缩影,它们难以确定但只要它们接触到它就可以明白“不朽”究竟是什么。
三位真龙显现于那方国土之上,他们与灾厄展开殊死的搏斗,它们已经不是灾厄可以任意支配的存在了,它们有了反抗的力量,却终究无法杀死对方,它们可以无止无休的一直战斗到死亡,但身为龙神的它们这样做毫无意义。
在无数爆炸碰撞扭曲的毁灭之声中,在第五位龙神降临之后,终于在这腥红的尸海上点下了一笔惨白的句号。
他们记住了那头野兽的模样,真是难以置信,那是灾厄第一次以生物躯体那样的方式接触这个世界,他们借此才得以与灾厄抗衡,它的尾刃划破他们的身躯,只用一拳便可以让一头龙神彻底晕厥过去的力量,只好在龙息可以摧毁那具躯体。
可惜他们无法彻底去除那名为“心脏”的核心,无论如何灼热的龙息,如何锋利的兵刃丢无法对它造成丁点伤害。他们知道灾厄的那股力量汹涌的回荡在此中,如被有心之人取窃,又或者是再过些时候,灾厄势必再度降临此间,五位龙神凝聚着他们的力量,将一道道枷锁打入其中,至此那颗猛烈蹦跳的脏器才缓慢停下。
他们选在一处荒芜的地方将其藏匿起来,度过无数纪元“心脏”“灾厄”它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也正如五位龙神所期望的那样彻底的灭绝消失。
.....
敢问,不朽如何而终结,狂妄既是汝等原罪。
至此,就连龙神也忘了它的名字“灾厄”。它是自然的更替、无休的轮转,是天地之间不存在也永远存在着的飘渺,是并无意志,被无数命运因果所串联铸就的伟大力量,它无处不在。
....
“起来,让我再杀你一次。”那女人的声音,在喧嚣的暮土上空荡的回响显得骇人,她那深色的剑直指着躺倒在地却又一次从死亡中苏醒的男人。
那份深沉的绝望与不甘于它而言是上好的佳酿,男子望向那位执剑的红眸女人。
混着赤红的鬃毛随着微风晃动,它高大的身躯伸展站立,猩红的目光透过女人手中的冰剑,就像一头逃出铁笼的雄狮,步步相逼诡异危险。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已经在这里驻足了多久,他们并不知道,它又是什么呢?
高大的身躯藏匿在阴影之中,依稀可以见到它背后那条闪动着不详之光的尾巴,它像人一般用着双脚行走。
随着它的迫近,它呼出一股炽热的鼻息,它的存在终于被两个人觉察到了。
“孽物?”他们望向它,女人手中的剑也指向它。
和以往见到的孽物完全不同,不光是它的外表,女人难以估量它的力量,或许他们认错了,它并不是那些杂碎。
纠结这些并没有更多的意义,女人瞬时便刺中了它一剑,它并无阻拦。
那柄原本就染着血的利剑支离不过眨眼便将它洞穿,它却并没有倒下,更加没有后退半分。女人的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惊愕,那把剑也没办法抽出来了。
很显然这个全身长满绒毛的怪兽并没有死,她也很快放弃了继续使用那把剑的想法。她后退数步重新凝聚寒气,那些力量化作一柄冰剑,她手持深寒的冰剑继续向它发起攻击。
天空却变得暗沉,空气中回荡着低沉的野兽的吼声,仔细听那些却是人的语言:“承蒙赐教。”
闻言那女人瞪大了眼睛,它的左爪将胸口的支离抽取而出,剑上金色的红色的血液交融挥舞而下,它似乎并无痛觉,高大的妖身随即摆出迎击的姿势。
女人的身法矫健,剑法快而致命,它却是无法被消灭的,也许女人已经砍中过它几次,但是它并不会受到严重的伤害,像是砍在水流中,剑抽离出去,它的身体仍然毫发无伤,当然女人的身体不一样,那是脆弱的。交手几个回合中,女人被它的尾刃击中要害,它再是仰头一顶,那凄美的躯壳如同断线风筝般砸落下去彷佛再无生机。
它只是撇了那个女人一眼,随后它转身几步来到男人的面前,当着男人的面,它抬起爪子捏住那剑的剑刃,不过稍稍用力支离剑便被捏碎的彻彻底底。
男人冷着脸看向它“......”。
它的嘴角却大大的裂开,可以清晰的看见其中的獠牙,它的眼睛凝视着男人喉咙里传来嘶哑的轻笑声:“就是这个眼神……你是什么,是一具活着的尸骸?”像是一只野兽掐着嗓子学人类说话。
高大的身躯混着压倒性的力量,它像是阴霾一样笼罩着他,他只是仰着脑袋不屑的说:“你又是什么东西,能杀得死谁?”他的样子看起来满不在乎只是指着自己的脖子反说:“来,往这里打,给我一个痛……”那头怪物一拳击中男人的下腹,他的身体立刻摔倒下去,又一次抬眼时看见它的眼睛,眼中反射的他早已破败不堪,他明明知道自己痛苦得即将死去,却无论如何,这具身体会再次恢复,重重的叹气声从他的嗓子里传出来。
“无所谓,我已经感受不到恐惧了。”男人站起身子,双手摊开近乎于不耐烦的模样:“要动手就快点吧。”就像是镜流那个女人说的,他期许着每一次的死亡,他祈祷着自己永远不要再次苏醒。
它的眉头忽地锁住,猩红的眼同天上的血月般冷漠的审视着他。
男人愣住了,往日的记忆如同浪潮一般侵入他的视线,一直持续到镜流用那双逐渐变得暗红的眼睛盯着他,下一刻那把剑毫不犹豫的洞穿他的胸口。
又一次从记忆中回过神来,他记得现在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传闻中的仙舟五晓之一了,他的瞳仁变为暗红色,再次望向面前的生物。
“嘁”它顺应着他想要的行动,利爪毫无征兆的洞穿了男人的胸膛,在他还没来得及因为疼痛而呻吟时将那颗炽热仍在蹦跳的心取了出来。
男人知道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无法死亡,随着它手爪的抽离,他的身体重重摔落下去只是这身体的疼痛折磨着他,这种感觉颇为熟悉。
随后的另一只爪子却穿过它自己的身躯,它将体内那颗嵌满枷锁的东西塞了进去。这时男人感到难以置信,正是来自那突兀侵入的东西,男人想要用手将那东西掏出来,他隐隐的感觉到如果不及时取出他重生的血肉会和那个东西融合在一起。那些锁链似乎有意识的嵌入他的血肉,其中血肉的力量没有被丰饶神力排斥出去,相反它们纠缠起来,血肉开始与它共同生长。
有些滚烫的爪子将他的两只手死死攥住,那些血红的眼睛凝视着他,无法逃避,更是注定。
那张好似野兽的脸上挂着笑,它低头嗅了嗅爪中那颗渐渐失温的属于男人的心脏,张开血腥的嘴将他的心脏吞吃下去。
“……”他感受到血液开始与胸口处的脏器交融起来,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从心口里蔓延到全身的血管他能感受到那个生物的温度,胸膛中搏动的东西似乎足以将他的身体引燃,他们能感悟到对方的触觉甚至每一次呼吸,就像对方是自己那般。
待到男人胸口的窟窿新长出的血肉将之补满,它的形体也随之消失。
男人痛苦着,他感受到身体变得炽热变得滚烫,胸膛里蔓延出来的力量将他的大脑侵蚀,简直像魔阴发作一般他无法控制。
他颤着身子将破碎的剑抵在他的胸口,他似乎下定决心要将它再次剖开,他清晰的感觉到利刃没入他的胸口,那份死亡的痛楚令他再次跪倒,在所有的痛楚堆积到顶点之时,他感受到他的身体不听从自己的意志行动起来,他的手反将剑抽取出来。
同时,男人的痛觉以及所有的思想化为止水,无法解释没有喧嚣没有旧时的记忆,没有悔恨、仇怨或是思念与惘然。那种感觉过分的奇异,他觉得自己像忘记了所有,几年之中堆积的情绪忽地被消除完毕,空留这清醒的意识告诉他,此刻他宛如新生。
男人得到了自从那些事情发生过之后,从未有过的平静,轻松。
但他却没有理所应当的感到高兴,他觉得自己在逃避,即使不是自愿忘记那些的,他也不能容许自己坦然接受这一切,他是该死的啊!他没有偿还所有罪业…
那也是第一次和它的精神互相连接,脏器中蕴藏的那些力量是血腥暴力却又极端纯粹的,包括它们的主人,它似乎没有情绪更加没有执念它只顺应着发生的一切做任何它想做的事。男人感觉到一股熟悉感,但他无法辨识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你不该让我再次苏醒,如果没有东西能够让我愉悦的话。”男人听见自己的嘴在说话,男人感知到它极高的攻击欲望,那种满不在乎,看任何生物都像是蝼蚁般的高傲之态总让他感觉格外熟悉。
于此同时晕厥在一旁的女人竟然也奇迹般的复苏回来,在她看见男人依旧矗立在此的一瞬间,她立刻像往常一样发起进攻。
他左手中的碎落的断剑重新连接起来,它们却没有恢复为原本的模样,破碎的纹路汇集着金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呼吸闪烁泯灭,那是支离,重铸的支离。
他手中之剑一横,稳稳接住她的一击。
似乎惊讶于男人的进步之快,处于他们四周的空气变得透骨的严寒。
男人再没有情绪,他此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第三者,他无视了女人的压迫就像站在那堵无法被逾越的高墙的一侧,就连那时无数次死亡的回忆也不足以煽动他的怒火,他只希望一件事,男人“望”向了它。
它的嘴角勾起骇人的冷笑使用着男人的身体将女人挥出的无数剑一一接下。
她的眼眸泛着瘆人的红光,男人明白她的魔阴也发作了,攻击就像风暴席卷而下,女人惊讶着他的剑术,它意味不明的嗤笑着道:“期待已久了吧,我已将这些如数奉还!!!”
男人的那部分精神是震惊的,它口中念出的正是他想做的事。
记忆中它看见了女人使用男人亲手赠送给女人的那把剑一次又一次的刺入男人的身体,那腕肉剔骨的如同屠夫般的血腥手法在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得到精炼,他痛苦的模样并没有得到女人的更多宽恕在千次百次的折磨中,女人的脸上尽显癫狂之态“记住了吗?那就把你的痛苦奉还给他们吧。”
女人的身体顿住一瞬也仅仅只是一瞬,那把利刃却砍透了女人的脖子,男人笑着用剑刺过无数次她的身体,他又再次举剑将女人粉碎。
在它随手丢掉支离时赫然天空炸响一道惊天雷霆,扭曲蔓延一直到天的尽头,忽地大雨倾盆,享受着它们的洗涤。
它指着天上,脑子里显现出那些龙神的身影只是大笑。
“灾厄本尊?万物启示?不朽缩影?哼哈哈哈哈....猜猜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具躯体里无数的负面情绪鼓舞着它,劈斩下的暴力行径令它感受到欢愉,眼中的光变得猩红在大笑声中狂舞起来,与他一同感到惊奇喜悦的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直到镜流的身体已然被雨水漫过变成了一滩血粥,才终于沉寂。
脑袋忽地眩晕起来,他踉跄两步单膝跪倒下去,晃了晃头,是他的原本的意志复苏回来了。
男人捂住胸口重重的叹出一口浊气,随后他暗哑的笑声几乎是宣泄一般被他一通倒出:“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镜流,没想到吧,它对你使出的一招一式同你之前传教与我的,并无二致!”
只可惜这份痛苦,女人没办法品尝得足够久了,男人决定去找他,那个该死的始作俑者,那个担保了一切却还没有得到应有惩罚的最该死的家伙,是该去和他好好算算账了!
深处的东西喜悦的蹦跳着,很难想象这意味着什么,那些龙神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不管怎么样他先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