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大概是命运开玩笑的方式过于无厘头，卓延竟然一时做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攥着毛巾的手愈发用力。
蔺景扬反应就激动多了。
他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只手指着卓延的脸，一手捂着光裸的□□，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
憋了半天来了一句:“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厮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能夺舍我的身体！
朕就知道你是妖怪变的！
“……”
卓延这时候反应过来了，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先别乱动。”
浴室地板铺了瓷砖，现下又湿漉漉的，照蔺景扬这个乱窜法，没两步自己的身体就该摔个屁股墩儿。
但蔺景扬不听他的。
他现在浑身没半点遮挡，可谓是人生最脆弱时刻，又眼见着“自己”脆生生的站在面前，整个人都很崩溃。
下意识就想立刻把浴室门关上。
——好在卓延提前卡住了，没让他得手。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近在咫尺。
蔺景扬快窒息了。
“啊啊啊你干什么！松手！松手！”
离我远点！远点！
人类潜力真是无限，自己的嗓子居然能发出如此尖锐的声音，听的卓延头又疼了。
“毛巾拿着，擦干我们出来谈谈。”
蔺景扬只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他鲜少与人如此亲密，更何况对方还是披着自己皮囊的卓延——大脑登时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你……”
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然后被塞了一块儿毛巾。
“快点，别掉地上了。”
……
毛巾上还是他刚刚拿过来的，图案和卓延整个人的气质严重不搭，蔺景扬曾偷偷吐槽过一个怎么瞅都有点性冷淡的人居然会喜欢史努比。
现在看到它，濒临破防的精神状态倒是稍稍回温了些许。
卓延也很体恤他的心情，塞完毛巾就把门关上了，一副等人自己消化的大度模样。
完全不像是恶性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
虽然不爽，但蔺景扬感觉自己确实也被这份冷静感染了。
不能再丢人了，蔺景扬。
他暗自发誓。
然后一抬头在浴室镜子里看到了卓延的脸。
“……”
额啊啊啊果然生理上还是接受不了！！
平心而论，卓延长得非常好看。
是一种矜持的，贵气的，一看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美。
蔺景扬虽然不待见他，但潜意识里也觉得这张脸才配得上跟自己当死对头。
……结果现在安自己身上了。
好想换回去。
鸡窝狗窝不如自己的金窝。
长出一口气，蔺景扬觉得自己得赶紧冷静下来，和卓延好好谈谈，然后一起寻求解脱之道。
但是手刚放在脖子上三秒，就跟沾了什么细菌一样火速甩开。
——不行不行！一想到这身体属于谁他就下不去手！帮死对头擦身体算什么事啊！恶心！太恶心了！
卓延也一样。
关上门的那一刻，什么淡然，什么平静，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抛之脑外。
能正常和蔺景扬对话已经用尽了他大部分理智。
卸掉最后一丝力气跌坐在地上，卓延忍不住捂紧了脸。
……
手掌下的表情已然扭曲，思绪更是混乱不堪。
——他该怎么办？
现在做什么才能换回去？找道士和尚有用吗？
如果换不回去怎么办？就这么顶着别人的脸过一辈子么？
和蔺景扬谈谈？怎么谈？那傻逼知道什么？把他一枪崩死也未必能换回去。
恶意和困惑来回碾磨，把他整个人都撕扯的不成型。
“那个……你能不能现在进来，帮我擦。”
这种关头，蔺景扬的话简直是砸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帮你什么？”
卓延怀疑蔺景扬的神经系统有毛病。
“……擦干啊，你自己洗的澡，售后不正常吗？”
那头的声音发虚，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很无理取闹。
卓延笑了，纯粹被气的。
“你脑子有病？”
蔺景扬:“……”
“不是！”他像是恼羞成怒了，咚咚敲门:“你不擦难道还要我擦吗？搞清楚这是谁的身体！你觉得我动手合适吗？！”
“……”
“那我现在顶着你的脸去擦就很合适了吗？！”
卓延此前只是怀疑这人有隐疾，现在是直接替医生确诊了。
“你在矫情什么？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他冷笑着，最后一点风度也消失不见。
“行，现在我帮你擦了，等会儿衣服怎么办？我帮你穿完你帮我穿？”
“明天早上上厕所是不是还得给你扶着啊！”
……最后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
简直要把蔺景扬的心往地上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今天晚上先帮一次吧！”他闭了闭眼，咬牙道。
“行。”
恶意在此刻彻底占据上风。
卓延站起身。
死对头突如其来的爽快，让蔺景扬有些错愕——“啊？行吗？”
同时心底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不对劲。
不是应该你推我拒十个来回，然后再心理建设一下，最后无奈接受吗？
变脸变得这么痛快做什么？
门外，卓延语气轻柔。
“不是让我帮你擦一次吗？我同意了。”
“……”
好诡异，真的好诡异。
蔺景扬抵着门，暗暗警惕。
“我突然觉得你刚刚说得对，确实是得尽快适应，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卓延低低笑着，他现在跟蔺景扬只隔着一层门。
用着蔺景扬的声音，蔺景扬的脸，温柔又充满煽动力。
“你在怕什么？我擦的是我自己的身体，还能做出什么事呢？”
逻辑上没问题。
但蔺景扬过去能在一片好评声中紧紧抓住卓延那一丝狐狸尾巴，倚仗的从来都不是正常逻辑。
——他加大了堵门的力气。
卓延平日不爱外出，饭量也不大，力量方面只能算普通人水准。跟热衷户外活动的蔺景扬相比，输的十分没有悬念。
如果是平常，蔺景扬有自信对方只要不上电锯就绝对弄不开这扇门。
但这份力量现在不属于他了。
……好没安全感啊。
蔺景扬发誓如果实在换不回去他每天要多吃两袋蛋白粉。
“不相信我？”
那道催魂的声音还在继续。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天天把自己关屋子里呢，听听，对面这语气都快能召唤阴兵了。
“真不用了！我已经擦干了！”
“是吗？那算了。”
卓延语气似乎颇有些遗憾。
但还没等蔺景扬做出反应，下一秒，他猛地一把拧开门，接着就是用力一撞——
砰。
“操！”
蔺景扬被撞到了墙上。
冰凉的瓷砖紧贴着后背，先是麻木，不消片刻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疼得呲牙咧嘴，对卓延怒目而视——“你发什么癫！”
卓延不答。
抬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他曾经为自己准备的睡衣，布料柔软舒适，很适合睡眠浅的人。
现在，他准备强行套在蔺景扬身上。
“正好，下一步就该穿衣服了。”
……蔺景扬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张脸还有让人汗毛竖起的惊悚效果。
他眼睁睁看着卓延一步步靠近。
“你……唔唔别把我脑袋塞袖筒里了！”
“卧槽！穿倒了！你到底会不会穿衣服！”
“裤子……！裤子勒住脖子了！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心疼一下行不行！”
卓延一手紧扣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也不管拿的是什么，下狠劲儿就是一个把人脑袋往里面套。
没有半点珍贵物品轻拿轻放的意识。
……蔺景扬真心觉得这种人如果去当月嫂，一定会在上岗第一天酿成惨案。
“是啊，我的身体。不过现在被你霸占了。”
卓延看上去倒不像是要激情作案的样子，行凶途中还不忘很冷静的解释动机。
“说不定把你弄死，我就回去了呢？”
——歪日！疯子！颠佬！
居然打着这个疯主意！
蔺景扬头皮发麻。
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说到做到。
虽然用着别人的身体，但丰富的打架经验让蔺景扬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身体素质差距大，就用别的弥补。
视线被乱七八糟的衣服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卓延的脸，就先用手胡乱的摸索。
……
幸运的是，在连抓几把空气以后，他下一刻就揪住了对方的头发。
当即就是用力一薅！
“嘶——”
卓延吃痛，下意识松开了刚刚还在限制对方行动的手。
很明显，把自己的身体搞得英年早秃并不是蔺景扬此行的目的。
他没有浪费这个来之不易的空当，也没有选择先恢复视线，而是抓住机会，双手兀地发力，扣紧卓延的脑袋——
上去就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头槌！
卓延一招不慎，被撞得失去了平衡，直接跌坐在地板上。
重获自由的蔺景扬也没好到哪儿去，把脑袋上碍事的遮挡物扔一边，身上仍是空无一物，看上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头疼的睁不开眼，两个人都是。
“学神！蔺景扬回来了吗？！外面都下雨了！”
张浩进门先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
“学神？卓延？你在吗？”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回复，他愣了一秒，不由自主看向了宿舍左手边，现下正门洞大敞的浴室。
王博紧随其后。
“是啊，我们打了半天电话都显示已经关机！你说我们要不要跟导员联系一下，然后……”
报警……啊？
顺着张浩的视线看过去，王博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衣服，毛巾，乱糟糟的堆在地上。
同样坐在地上的还有满头大汗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衣衫不整，像是图谋不轨的登徒子。
另一个人干脆□□，有八分可能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王博和张浩都有一瞬间的冲动。
——想退出去换个姿势，然后再重新进门的的冲动。
“你们俩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