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干什么？
好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包括捂着额头的两位。
哪怕挨了一记头槌，卓延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
他摇摇晃晃着站起了身，边拍打着衣服上的褶皱，边抱怨道:“能干什么啊？还不是给你们学神送衣服结果他没站稳，一把把老子推地上去了。”
蔺景扬:“……”
嘿，活见鬼了。
王博和张浩面面相觑。
“你们这是啥表情？”卓延一脸嫌弃的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扔到了蔺景扬身上:“怎么，我还能趁他洗澡把人揍一顿？”
“嘁。”他嘟囔着:“要揍我早就顺手揍了，还用等今天？”
“都看见我摔地上了也没个人扶我一下，还置疑我的人品，不孝顺。”
“……”
蔺景扬亲眼看着俩傻子室友从震惊到理解，再到同情的表情转换，不用想都知道互换身体这件事短时间内是没暴露可能了。
虽然觉得卓延对角色的理解很不到位，演绎方式也过于浅薄，没有表现出【蔺景扬】该有的洒脱不羁，但他多多少少还是松了口气。
——至少在先假扮对方不要让别人看出来有异样这一点上，两个人有着出奇一致的默契。
直到卓延偷偷瞟了他一眼。
蔺景扬反应过来，赶紧套上睡衣。
暗自庆幸这厮热爱oversize，上衣是可以遮住部分大腿的宽松款式。
然后回忆了一下卓延平日的态度，朝王博张浩点了点头:“嗯，是我没站稳。”
声音平淡如水，不起波澜。
两人这次是真信了，彻底放松下来。
还要继续呆在一片空间里生活三年呢，再多的意外也总好过被室友霸凌。
“蔺哥你也是，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张浩抱怨道。
“打了十几个电话，一个也没接，我们就差找导员报警。”
王博点头，如果不是外面在下雨，他们今晚估计还得去探险保研路。
“嗯？你们打电话了吗？”
卓延满脸诧异，从兜里掏出手机当面摁了摁，刚刚都摔成那样了，手机居然也没掉出来。
“黑屏了，刚刚没来得及看手机，估计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勾住俩人的脖子，笑得张扬:“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们心里还是有爹的！明天请你们吃黄焖鸡！”
——过了，过了哥，演得真的有点浮夸了。
蔺景扬不动声色的把准备圆场的话咽了回去。
他开始思考自己在卓延心中是什么形象——他是那种随地大小爹，到处认儿子的人吗？
刻板，太刻板了。
而且……
“最近你们要去的那家黄焖鸡店铺不会开门。”
蔺景扬冷冷道:“老板媳妇跟人跑了，他失恋了一时想不开跳河摔断了腿，所以门口贴了停业一周。”
卓延:“……”
你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没事，吃不吃的无所谓，你们俩能好好的就行。”
俩室友对视一眼，神情中俱带着一股离奇的欣慰之色，好像一睡醒看到家里养的猫猫狗狗联合给他们跳了个霹雳后空翻一样。
“看来还是得给你们留点两人独处的空间啊。我们俩这才出去多长时间，你们不仅学会了互帮互助，连我们经常吃的黄焖鸡是哪家都知道了。”
卓延:“……”
蔺景扬:“……”
这几个词放我们身上怎么听着这么恶心呢。
后来趁着王博张浩去洗漱，卓延给蔺景扬使了个眼色。
蔺景扬会意，跟了上去。
他们进阳台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窗锁好。
没有外人在场，两个人同时舒了口气。
“怎么，想问我哪一家黄焖鸡好吃？还是说刚刚没赢不过瘾，准备再打一架？”蔺景扬也不端着了，语气玩味道。
卓延摇头。
头槌带来的疼痛尚在，时刻提醒着他怒火不会轻易在短时间内消弭。
但眼下两个人面对着同样的困境，继续闹下去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很可能造成各种隐患。
如其这样还不如暂时合作，有仇也得等换回来再说。
“现在这个情况，你有什么头绪吗？”
他问道。
蔺景扬烦躁的抓了抓脑袋。
“啧,没有。”提起正事，他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说真的，虽然看过很多类似的小说或者电影，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交换身体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已经打破我的世界观了。”
“你最近有没有招惹什么人？”
“你怀疑是我被人阴了？”蔺景扬无语，“怎么可能，哥一向人见人爱。”
卓延上下扫视，眼神透露出明晃晃的不信。
蔺景扬恼羞成怒:“……你怎么不怀疑你自己！”
比起他，卓延这种看起来就死装的人很明显更容易拉仇恨吧！
“我怀疑过。”卓延道。
他倒是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李明远，卓恒，宋老板，一共四个人有嫌疑。”
“李明远争取了很久的奖学金被我拿了，卓恒作为我弟弟有直接利益纠葛，宋老板是楼下鸡公煲店的，”卓延回忆道:“上个月我因为他们家缺斤短两写了两行差评，导致外卖销量少了一半。”
蔺景扬点了点头，半晌琢磨出不对劲:“这不是三个人吗？第四个呢？”
卓延瞅着他不吭声了。
“？不是吧？？你怀疑我？”蔺景扬一下子怒了:“靠！我要你的身体干嘛！老子比你大多了好吧！”
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觊觎我年轻英俊的肉｜体呢？！
“……别那么激动，我只是做出了合理的假设。”
卓延不想跟他讨论尺寸问题，干脆直接道:“讨论谁是最讨厌我的人，列举一下你不是很正常吗？反过来说，你应该已经怀疑过我了吧？”
蔺景扬:“……”
好吧，这确实。
“先不说这个，要不先讨论一下，咱们交换身体的具体契机是什么？”
为缓解莫名的尴尬，蔺景扬咳了一声。
卓延脸上似有不解。
蔺景扬解释道:“总不可能凭空就这么换了吧？你没看过吗？就那种很俗套的，主角们不小心出了车祸然后交换身体，最后换回身体靠的也是出车祸之类的情节。”
“找到这个契机说不定就能换回去了呢？”
他看起来还挺乐观的:“反正电影里是这么演的，咱们也可以试试呗。”
卓延:“……”
见人没回他，反而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蔺景扬以为他又要怼自己，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
“没说一定可以，但好歹是个思路，单纯试试也不行？”
卓延这时候倒是抬眼看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所谓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因为你这个想法说不定真的很有可行性，所以我才会认真考虑。”
卓延在这方面的涉猎远不如蔺景扬广泛，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此时虚心请教:“有什么推荐的关于身体交换的电影或者小说吗？我也去看看，说不定对我们这种情况有一定参考价值。”
“……哦，我等会儿找找。”
吵了那么多年，这大概是卓延第一次肯定他的想法，猛然听到还让人有点窃喜——
下一秒蔺景扬就在心里猛猛扇了自己一耳刮子。
不对，你在高兴什么？就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他之前跟你对着干的事都忘了？别这么没出息。
他强装冷酷，“回到正题，我现在能想到的契机，只有递毛巾和打雷。”
卓延点了点头:“我也差不多。”
他们互换身体前似乎只发生了这两件事。
“雷已经停了，自然天气咱们强求不来，但是毛巾还在这儿，要试试吗？”
“来吧。”
卓延伸出手。
两个英俊出色的年轻男人，站在漆黑的阳台上一脸肃穆的盯着毛巾。不知情的话，这场面看上去多少是有一点幽默在的。
如果能换回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接这个人手里的任何东西，哪怕被枪指着也一样。
攥着毛巾的两人同时腹诽着。
“……”
“……”
二十秒钟后，身体毫无反应。
毛巾上面的史努比图案在卓延眼中缓缓变形。
“再等等。”
一分钟后，无事发生。
……蔺景扬从未觉得生命如此漫长。
“要不你递给我试试？”卓延提议。
“行。”
交换毛巾，又是一分钟。
……
“好吧，看来契机应该不是毛巾。”
两个人很遗憾的宣布了这个可能性的死刑。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他们心里都有数，所以并没有特别遗憾。
——毕竟递毛巾和天降雷电相比，还是后者看起来嫌疑更大一点。
不过。
“雷这个……怎么才算尝试过？站外面拿个东西引雷让它劈咱们俩身上？”
蔺景扬冥思苦想。
卓延用围观疯子的震撼眼神瞅着他。
“你要是疯了想死可以，别拉我垫背。”
“……”
你说我疯。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你刚在浴室里的表现呢。
蔺景扬勉强咽下去了反驳的话。
“那呆在附近打雷的室内总行吧？今天打雷的时候咱们也没出去。”
卓延点头，随即掏出手机:“等我查查天气预报。”
半晌后，他忍不住皱眉。
“……最近半个月内，a市好像没有雷雨天气。”
现代人没有几个会对天气预报抱以全然的信任，但a市算是内陆城市，往年这时候也不怎么下雨，两相叠加自然让人有些挫败。
“让我看看。”
蔺景扬凑过去翻了翻。
真的，连续两周的大晴天，连个多云转阴都没有。
“查查省内的？”他提议道。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嘛。
卓延点头。
……
翻了一会儿，还真让他们找到了。
离a市一百多公里的s市，三天后很可能会有一场及时的大雨。
而且出行方便，高铁只要一小时。
蔺景扬和卓延都很满意。
说干就干，两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争取明天到s市，后天在著名景点打卡，大后天去各个网红街鉴赏小吃，大大后天在温泉酒店里一边享受一边等待雷雨的到来……
——听上去真的很悠闲自在对不对？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周六到来之前，他们的课程表排的满满当当，专业课和水课更是达到了惊人的7:3。
在几个喜欢定位签到的教授面前，什么逃课什么旅行计划都是幻想，是奢望，是容后再议。
学生的本分，唉。
折腾了几个小时，身体比想象中更疲惫。
卓延以为自己会很快陷入深沉的梦境。
当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小时还没有丝毫睡意后，终于认命的叹了口气，开始在脑子里回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正常来说，背到共产党宣言差不多就该困了。
对面的蔺景扬却在这时候垂死病中惊坐起，也不管人在干嘛，一把掀开挡在中间的床帘。
“我知道你醒着，先别睡。”
终于有了一点困意的卓延:“……”
这是故意找茬是吧？是吧？
a大的宿舍都是四人寝，标准的上床下桌。大一开学那天卓延和蔺景扬去的晚，等人到的时候王博和张浩已经挑了左边的两个床铺，四件套铺的整整齐齐。
两位死对头只能捏着鼻子选了右边的两个位置。
然后第一时间下单了宿舍加厚物理强遮光挡隐私床帘。
一年以来，虽然白日里吵得厉害，到了晚上该休息的时候倒也默默遵守着互不侵犯条约，没出现过什么问题。
像现在这样突然拉开床帘，就跟不熟的人突然热情邀请自己一起去酒吧畅饮一样，卓延觉得对方今晚的表现实在是有点越界了。
——怎么交换了身体也把情商交出去了？就算现在他们确实有了共同的秘密，也不代表以前发生的事都会一笔勾销，从此变成可以夜谈心事的好朋友了好吧？
如果不是看在自己的身体的份上，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卓延阴着脸死死盯着他，希望对方能感受到自己内心强烈的不愉快。
蔺景扬却在这时突然小声道。
“咱们今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