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啊等,等到垂垂老矣,依旧没等来年少分别的他。”——题记
陶现说,你不能嫁给别人,你一定要嫁给我。
朱媛笑了,她说,好,我嫁给你。
陶现说,以后我们两个要是结婚,才不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朱媛点点头说,对。
陶现说,我们门当户对,父母肯定同意。
朱媛说,对。
陶现说,要是我爸我妈不同意,我就带着你私奔!我们镇上中学的老师,他和师母就是私奔的!
朱媛惊讶地张大了嘴问,真的假的?
陶现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我还能骗你啊?这是我们老师自己说的!
朱媛用力点点头说,好,要是父母不答应,我们就私奔。
那年陶现十五岁,朱媛十三岁。
朱媛嫁给了陶现。
陶现说,我还是觉得现在结婚年龄太小。
朱媛说,但我确实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陶现说,师母嫁给老师的时候是十八岁。
朱媛想了想说,但是我们也没法重新结婚了吧,我已经嫁给你了。
陶现说,确实,你现在已经是陶夫人了。
朱媛红着脸打了他一下。
陶现说,我们老师说,解.放战争快打完了。
朱媛问,什么解放战争?
陶现侃侃而谈,认真地为朱媛讲。
朱媛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她听懂了:共.产.党是好人,要解.放全中.国。
陶现看着朱媛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要加入中.国.共.产.党。
那一年,陶现十七岁,朱媛十五岁。
陶现说,新中.国已经成立了,我要参军,要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朱媛说,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陶现说,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朱媛说,嗯,我等你。
陶现走了,穿着朱媛给他买的衣服,背着朱媛给他买的背包,包里装着朱媛给他准备的干粮和水。
他骑着马走了。
朱媛站在家门口目送他离开。
那一年,陶现十九岁,朱媛十七岁。
朱父皱眉,说,我就不该让你嫁给他。
朱母哭着,说,他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呀,我的女儿不就成了寡妇了。
朱媛生气了,她说,陶现是我的丈夫,我无条件支持他的所有决定,你们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我相信陶现一定能回来。
朱父和朱母没说话,只是叹气。
过了一会儿,朱父说,你有个哥哥。
朱媛抬起头说,什么?
朱父说,你哥哥朱晟在你两岁那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参军后,他再也没能回来。
朱媛不说话,只是盯着地面。
朱父说,爸妈只是担心,没有别的意思。你以后可以回家住,朱家永远为你敞着这扇门。
朱媛哭了,爸妈,对不起。
朱母也哭,对不起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们。
那年朱媛十八岁。
文化大.革.命悄然而来。
朱父朱母平常总是会帮扶一下周围的百姓,却依旧被冠上了“恶毒地主”的名号,他们被一群人围着揍,朱媛心急火燎,却无可奈何。
那些人问,还有地主吗?
百姓指出了陶家。
陶父陶母也被打了,之后又是批斗。
批斗快结束了,突然有人说,陶现和朱媛也算地主。
他们问陶现呢,百姓说他去参军了。
又问朱媛,百姓不知道。
最后他们从朱家地下室找到了朱媛。
那年朱媛三十岁。
朱家和陶家迅速衰落,朱父、朱母和陶父也先后离世。
偌大的两个家族,从此也只剩了陶母和朱媛两人。
熬过了文.化.大.革.命,朱媛已经四十岁了。
陶现一直没回来。
一九八二年,有人找上了朱媛。
他说,他是陶现的战友,他叫章浩。
他把陶现的东西递给了她,说,陶现他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为了保护大部队,孤身引开敌人,不幸壮烈牺牲。
章浩说,前段时间出了些问题,没能早些时间过来。
他把陶现的遗物交给朱媛,说,弟妹,陶现他经常给我们提你。
他道歉,说,弟妹,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当年我们没能抢回他的遗体。
朱媛哭了,她说,没关系,谢谢你把陶现的东西给我,辛苦你们了。
她送走章浩,回到陶家,和陶母看着陶现的遗物痛哭。
后来,陶母去世了。
朱媛给陶母处理好后事,依旧一直等着。
她知道,陶现不会再回来了,可她还是执拗地等待。
她等到韶华已逝,人至暮年,人老珠黄。
她等啊等,等到垂垂老矣,依旧没等来年少分别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