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岑屿昏昏沉沉地睡着。
梦里是宽阔的房子,是一片漆黑的原野,是无穷无尽的星空,以及,渺小的自己。
岑屿走在走不完的路上,抬头是看不清的灰蒙。
这么孤单的路,他自己走了十几年。
在岑屿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他的爸爸就和他说,岑屿要学会照顾自己,妈妈在生你的时候死去,爸爸也已经肝癌晚期。
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爸爸摸着他的头,严肃地对他说。
为什么?二年级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我只有王叔叔来接我。
没有为什么。岑屿,你是特别的。特别的也是好的,你能够快点长大。
爸爸,你也会离开我吗?
是的。岑屿,我不能像别的爸爸一样陪你很久,爸爸生病了。
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
但是,岑屿,你必须要适应自己一个人。
王叔叔会陪你到初中毕业,他那时已经六十岁了。打扫卫生的阿姨也会离开。岑屿,你是个男子汉,你自己也可以的对吗?
我不喜欢这样。
不要哭好不好,爸爸快走了。你看,爸爸身上插着的管子,爸爸可能见不到你长大的样子了。
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岑屿,我们不是因为不爱你才离开你的。你的爸爸妈妈,还有王叔,我们都很爱你。你好好活下去,好不好?你会考上初中,考上高中,最后考上大学。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恋爱,结婚。
爸爸希望你这样,过得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可是爸爸,你说我是很特殊的人。
是啊,当特殊的人,太苦了。所以爸爸希望你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普普通通的,也很好。
岑屿,爸爸坚持不了多久了,家里的钱足够你读完大学了,那些车啊店铺啊,爸爸也叫你叔叔帮忙处理了,你好好生活吧。
岑屿,你要记得,没有谁会一直陪着你身边的。
我们爱你,但你必须自己走了。
岑屿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
已经到早上了。
叶钦宁并不在这里,看样子已经走了。
赵乾坤也走了。
昨晚的吵闹就像是一场梦。
“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的。”那一句反复记了很多年的话,重重砸进心里。
失落感侵袭全身,岑屿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岑屿慢慢消化了那些不良情绪。
但当他一打开房门,看见叶钦宁温柔的笑脸时,心脏还是漏了一拍。
“起来了?早上看你睡得很香,没有叫你。我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你的小了一点。”叶钦宁的状态很好,昨天晚上的落水似乎恢复完全了。
“嗯。那我们现在去吃早餐?”岑屿笑了。
阳光正好,没有讨人厌的乌鸦,一扫而光岑屿心里的阴霾。
此刻,岑屿觉得,好像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两人一起往餐厅走,半路上遇到了赵乾坤。
“哟,你两!怎么,大清早还这么甜蜜呢?”赵乾坤的大嗓门吸引了很多村民的注意。
岑屿听到他的调侃,只觉得臊得慌。
叶钦宁倒是很意外,“你昨晚不是还说我对岑屿图谋不轨吗?今天改性了?”
“哼,你两,都住一起睡一张床了!还怕我说?”赵乾坤冷哼一声,白了叶钦宁一眼。
叶钦宁忽然笑了,伸手揽住岑屿的肩,“那就谢谢你的祝福了。”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却让岑屿无意间紧张了起来。
三人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餐厅,却看见面如土色的陈越。
叶钦宁不再说话,自觉坐到了最边上。
岑屿本来话就不多,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
陈越见他们来了,也是一句话不说,低气压瞬间笼罩了七号餐桌。
赵乾坤可不惯着他,自顾自地为自己盛了碗粥,吃了起来,也不说话,当陈越不存在。
可能是副本的特殊机制,众人一天不进食也不会饿。
与其说是早餐,不如说是每天的集体会面。
奥义平和张琪姗姗来迟,两人二话不说,坐下来之后环着手臂,冷冷地看着陈越。
吃瓜三人敏锐地察觉到,陈越和他们一定发生了点什么。
昨天晚上,陈越抱着必须刀一个的心在床底苦守了一夜,扑了个空不说,折腾了一晚,什么线索都没有拿到。
除了昨天去祠堂祈祷时获得的小红帽角色已死亡线索,陈越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获。
赵乾坤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朝岑屿挤眉弄眼,被叶钦宁狠狠瞪了回去。
“小婊子!在副本里陪男人过夜,爽了是吧?”陈越突然开口,轻蔑的语气让众人都皱起眉头。
“呵,到现在还没死,以为抱上大腿了?你们两个,迟早死在我手里!”陈越越说越激动,用力锤了一下桌子,赵乾坤的粥快撒了。
张琪面对急眼的陈越,毫不在意,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你敢现在杀我?你就不怕我这张身份牌是赢家?真是可笑,第三天了,你拿到了什么线索?”
张琪轻飘飘地揭开陈越的伤疤,陈越的脸气到扭曲。
“七号桌准备,要出发祠堂了。”村长的声音适时传来,打断了几人的争吵。
“你们给我等着!”陈越甩下一句狠话,第一个跟上村长的脚步。
张琪和奥义平依然走在最后,不过,他们突然拉住了叶钦宁。
“可以帮个忙吗?”奥义平不拐弯子,直接进入主题。
“这个是昏迷药粉,我从村里中医那里拿的。”叶钦宁挑了挑眉,奥义平倒是聪明。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叶钦宁接了过小纸袋,攥在手心。
“很简单,你只要祈祷时跪坐在陈越前面就可以了。村里的中医说,只要一点药粉进入鼻腔,就很快可以让人昏迷。”
“我不能白白帮你。”叶钦宁心下了然,顺势提出条件。
“有什么我们能为你做的?”
“同样很简单,你这种阴招,别用在我和岑屿身上。”
叶钦宁算是答应了,话锋一转,“我可不像陈越那样好糊弄,要是打我们的注意,你连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奥义平点了点头,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