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些人现在没打算杀说书人,江云眠的任务就轻松多了。半年。那就再等半年。
几天后的正午,江云眠从茶楼出来,准备找家饭馆吃一顿。快九月了,天气倒也凉爽。今日似乎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街上人很多。江云眠在街上走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跟着她!
是祁翊言的人吗?可她明明早就把解药给他了。可是,江云眠想不到其他人。她在桃清,没有惹过其他人,也不曾与其他人结怨。
江云眠加快脚步,时不时装作要买东西,停下来谨慎地扫视周围。她没有看出是谁。那人的反应太快了,是一个高手。这也意味着,她有危险。
江云眠沉下气来,仔细思考对策。
现在街上人多眼杂,给了那人藏身之处,让他不被发现。那要是,去一条没有人的路呢?那此人就无处藏身了吧。不过,去没有人的地方,同时也意味着危险。跟踪她的人如果有意要杀她,人越少,他就越容易下手,这招反而更危险。她可不能铤而走险。既然无法解决问题,那不如……激化矛盾?眼珠一转,她计上心来。
江云眠决定将计就计,径直走进一家食客众多的茶楼。既然那人不愿意现身,就别怪她不客气啦。江云眠向店家走去,却被一个人拦下。
是阁主。
在桃清看到故人,江云眠有些意外。也对,她前些日子给他寄过信,算着时日,他看过信后也该到桃清了。
“阁主。”
“我再不出现的话,恐怕有人心里已经有一百种比我现身的方法了吧。”闻泓调侃道,“江云眠,好久不见。”
原来跟踪她的人是阁主啊。江云眠松了口气。
两人找地方坐下,开始谈事情。
江云眠将宋立闻一案的真相告诉了闻泓:“当年宋大人父子来桃清是为了……”
阁主的表现却有几分古怪。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看上去没有一丝震惊。他反而赞赏地笑着看江云眠,就好像在看他亲手培养的利刃除掉了自己的心头之患,颇为得意。
江云眠察觉到了阁主的神情,简短地说完剩下的话,怀疑地问道:“阁主,早就知道了?”
闻泓点点头,夸赞道:“江云眠,这件事,做的不错。”
江云眠见他没有否认,竟然有几分失望。她眼中阁主一向是机关算尽的精明,这一次却浪费时间派她来桃清查他早就知道的事情。阁主他既然知道宋立闻一案的真相,还以此为借口,派她来桃清。这是要做什么?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江云眠不禁想到了阁主之前说的,宋立闻一案的背后,或许有当年江家一案的线索。
震惊已经无法形容江云眠现在的心情。
果然,阁主还是那个阁主。
他精心编织了一掌大网,而她就是这张网上的一环。那这张网,究竟是为了捞什么样的大鱼?
江云眠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阁主,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又为何浪费时间派我来查此案?派我查宋立闻一案,其实是为了让我知道当年江家一案的真相。那之后呢,你想做什么?换一句话说,阁主,这盘棋,你究竟为何而下?”
闻泓听到她的问题,颇为欣慰地说:“江云眠,这三年你长进了不少。你别这么紧张,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人。我不会害你。“
同一边的人?阁主他难道同何画师一样,是曾经拥戴废太子的那帮人?
江云眠话还尚未说出口,阁主仿佛提前预知了她想说的话,淡淡地回应:“你猜的不错。”
江云眠有点好奇了——这盘棋局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下的?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当年殿下在江大人离世后,本想照料你和你兄长。但是,还没等找到你们,你们就出了城,音信全无。当时殿下自己尚且处于水火之中,一举一动皆被许许多多人盯着。也只能暗中派人打听你们兄妹二人的下落,却迟迟没有音讯。”
“直到三年前,你偶然进入涣羽,凭借一己之力留在涣羽,我才知道了你的消息。”
“阁主可否直言想告,你们需要我做什么?”江云眠斩钉截铁地说。
“江云眠,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真相。我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事。说实话,我让你去桃清,并不在我们那些人的计划之内。只是,我觉得,你有权利靠自己,知道当年的真相。你也做到了,不是吗?你放心,我和那位画师不算一伙的,我们都有自己的计划。”
他的最后一句话打消了江云眠的顾虑。她本来以为,是两个人联合,设了这个圈套要江云眠跳,逼江云眠替他们卖命。毕竟,结果就是,属于江云眠自己的时间,就只有六年了。
既然阁主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就顺势提出退出涣羽。“我想要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等完成手上这个任务,我就和涣羽再无瓜葛。”
“江姑娘,不要这么着急做决定嘛。以后还久着……你可以等到做完要做的事再回到涣羽。闻雨……她对你很是挂念呢。她到现在还怨我让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执行任务,还要待这么久。她每天都记挂着你。”
唉,江云眠在涣羽最舍不得的就是闻雨了。她刚来涣羽,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是闻雨总凑到她身边,陪她说说话,告诉她涣羽的规则……那时,江云眠刚刚失去了兄长。她在泥潭之中时,闻雨就像个小太阳。闻雨不擅长武功,不过她每天都变着花样地夸江云眠武功了得……虽然江云眠嘴上嫌弃闻雨总是把大家不愿意做的任务推给她,但她心里清楚,闻雨派给她的任务,的确挺适合她的。也给她带来不小的挑战,促进她进步。
江云眠要离开涣羽的事,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向闻雨开口。
既然阁主来都来了,不如……就让阁主代为传达吧。
江云眠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瞒着阁主,就将六年之约一事告诉了他。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阁主,我所剩的时间不过六年。这六年里,等为江家洗清冤屈后,我想趁着最后的时间,过我想过的生活。劳烦阁主替我向闻雨传达我的歉意。之前和她说好要一直替她收拾烂摊子的,是我食言了。”
“江云眠,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以你的能力,等到完成约定后,你也一定能活得好好的。而且,完成那件事也用不了多久,最多一年。”
真是……说的好像他在谋划这件事似的。江云眠无奈笑笑,但也不想扫兴,点点头,说道:“但愿如此吧。”
阁主接着说:“不如这样吧,江云眠——你在涣羽的职位,我先替你留着。等日后你完成答应何武的事,涣羽随时欢迎你回来。当然,如果这六年里你愿意,涣羽的大门也为你敞开。我就先告诉闻雨,说你是去北渊执行任务,要很久的时间。”
江云眠心里还是暖暖的。虽然,她只在涣羽三年,但涣羽见证着她从一无所有到武功高强,也是有感情的。她向阁主道谢。
“不客气。你要是离开,闻雨那丫头恐怕要天天以泪洗面喽。”阁主半开玩笑地说着。
江云眠想起说书人的事,把祁翊言说的话告诉了阁主。
阁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正好,我原本就计划把这件事交给涣羽的其他人办。既然难度降低了,那我也放心了。”阁主解释了他的打算。
他想让其他人接替江云眠手上的任务,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地直接动身前往北渊了。
“阁主,谢谢你。”
“不必谢我。我想,如果殿下还在的话,他应该希望我这么做的。”
江云眠向阁主告别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前往北渊。
临行前,她想起自己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哥哥。
要是说吧,他一定会阻止她——他会赌上自己的前途,自己去北渊。如果不说,万一她在北渊遭遇不测,哥哥该会有多着急。江云眠拜托阁主一件事——若她不能活着回南陵,她求阁主把江家的真相告诉哥哥。
江云眠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为江家洗清冤屈。
江云眠准备好一切,向着北渊出发了。
江云眠伪装成南陵的商人,要去北渊做生意。还好之前在涣羽做事攒下来许多钱,现在她倒是有这个资本做生意。
她准备去北渊的都城——阜州。既然与父亲通信的是北渊朝中的一位重臣,去阜州总是没错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家画铺的老板。就凭借着自己对画画的一知半解是没什么优势的,还好有金钱的加持,生意倒是不错。她开的铺子位置优越,装饰豪华,收的画也都是名家之作——她开价高,那些名家都乐意把画放到她店里卖。
过了一段时间,她开的店铺,在阜州就小有名气了。
江云眠的计划是让画铺更有名,这样,那些达官贵人就回来这儿买画。达官贵人一来,这人脉就会积累起来。离她的计划,就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