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

    就像游戏管理员不可能肉身进入游戏,得建号才能进入游戏系统一样,按司月的说法,按理说管理员是可以自己建号进入这个世界的。

    “但为抵抗异界客的侵蚀,道祖们构建[周天],以人道……”司月稍作思考,选了个听起来就很大不敬的形容词,“[篡夺]了天道。所以呢,你们原本的’钥匙’失效,但这改变不了你们与那些异界客位格相同的本质——你们只是需要一个办黑户的契机。”

    温滟如皱眉:“也就是说,逐华和魔尊其实是你给我们办的合法身份?那你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司月浅浅一笑,“正如易物阁阁主只是我的一个身份一样,日后你们还将在许多意想不到的地方认识我的其他分神……到时候你们或许会以为我是什么神通广大的幕后黑手。不过呢,我最初也仅仅只是个普通的修行者,数千年前被卷入异界客的争斗,差点就被拿去献祭天道,不过侥幸没死成,反而窥见半分天机。来都来了,我便仗着那位[开发者]的指引,窃取了[周天]的一部分。”

    无月明忍不住问:“你不是说她早就……呃,陨落了吗?”

    “是残影。”自那枚夜明珠被塞入皮影灯焚毁后,屋内光线暗淡了许多,司月的面容一半被皮影灯燃烧的火焰照亮,一半沉寂在阴影中,“兴许造物者与造物之间当真有什么羁绊吧,只要看到祂和你们,总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魔界虽因众生而生,却被周天排除在外,本就不受周天制约。”她深深地叹气:“当时的魔界远比现在荒芜,生灵更是寥寥无几,我徘徊数日才找到一颗蕴含生机的种子,以己身为养料供出一株茶树,这才勉强为逐华提供了[周天]认可的躯壳。”

    “所谓互为母女,虽是玩笑,却也有几分真意。至于无月明……”司月忽而凑到温滟如面前,望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问,“庚申那家伙向来藏不住话,想必说到这里,你已猜出自己与他真正的关系了吧?”

    温滟如大致听懂了,意思是面对病毒入侵,这个世界的生灵自己重构了防火墙,顺带把本来就不知道怎么使用管理员身份的管理员给隔了。

    而司月被卷入周天与异界客的博弈,原本是要死的,却意外得到卜念的帮助,甚至反过来拿走了[周天]的部分权限,并以此为契机,用己身的因果强行给逐华在周天那里上了个户口。

    魔界不在周天之内,却因众生而生……结合庚申提供的“逐华就是魔尊的玄相”这一消息,温滟如迟疑地看向无月明:“难道你……”

    无月明也懵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很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是因你而生的,对吧!”

    温滟如被这个结论给震住了,司月在旁边欣慰地点头:“这样你们俩在周天看来就是共用一个户口了。别瞪我啊,我也没办法,就算窃取了一部分天道,上户口也很难的,不然那些异界客不是早该借助自己信徒的血肉之躯降临并打进来?再说,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总得有一个人在魔界帮我应付异界客吧,你们都去人界仙界鬼混,为娘的处境岂不是太过孤寡悲凉?”

    温滟如:……

    一觉醒来突然变成高冷仙尊配角就算了,多了个长得跟挚友非常像的娘也算了,整个世界都变成“我”想守护的“孩子”也勉强可以接受,只是没想到看地图时的预感竟然是真的,我还真是个苦苦镇守边疆数年却被昏君赐死的冤大头?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还真是很难想象“我”到底是在怎样的精神状态下才能做出这么多诡异的决定,而且在如此局势下还敢自信地主动失忆,“我”是真不怕我醒后直接原地开摆把所有谋划付之一炬吗?

    简直荒谬,放在瞎话界也是相当荒谬的存在!

    无月明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这些设定,还在为“太好了我们不是仇人啊”这件事而开心,并问道:“所以我们失忆……哦,就是你说的断魂之前,到底为什么要以自己为饵,引导孟章神君去调查天君?”

    司月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你们发的什么癫,这种涉及与异界客博弈的事,本来也没法跟我讲,我只知道这是你们从玄河深处回来后定下的计划,再多就真不清楚了。”

    “玄河深处?”温滟如问。

    “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河之玄,便是取自这里。”司月抬起手,身后货架自动打开一格,从中飞出一卷竹简飘在面前,竹简徐徐展开,竟是一幅魔界地图。

    地图以冥月为中心,正下方是一片被标注为“玄河”却形似大湖的地貌,四方无数支流汇入其中,如果说魔界整体地貌就像一只眼球,那“玄河”就像瞳仁,而这些支流则像遍布眼白的血丝,山脉则像眼球上凸起的血管。

    细看之下,隐约还能看到这些支流在不断变化,很显然,这地图是实时的。

    “真要说起来,玄河不该称作河,而该称作海。不过谁让道祖出生得比我早,他们说是河就河咯。”司月吐槽道,“他们还说一切生灵之梦与亡者之魂都会流向归墟,所谓玄河,其实就是归墟。想来也是可笑,明知魔界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承载如此之重的神思,却还是将整个魔界都拒于[周天]之外,倒让这地方变成了异界客肆虐的乐土。”

    她指向玄河的中心:“除你们以外的任何人踏足此地都有来无回,你们曾告诉我,那是因为这里酝酿着可以消解、否定、吞噬一切的虚无。异界客从这虚无中来,利用这份虚无侵蚀周天,这里是距离异界客们最近的地方。”

    温滟如盯着地图:“……你是说,某天我们俩去玄河深处直面异界客,回来就突然开始发癫,非要玩以身入局胜天半子这套?”

    司月满意地点头:“虽然都失忆了是有点麻烦,但你们接受得还是蛮快的嘛,省得我再多解释什么了。”

    “……”温滟如无语地想,这是接受得快不快的问题吗?这分明是我现在只能姑且先信这个版本的故事背景的问题吧。

    更何况从醒来至今,遇到的种种常理解释不了的事情,仿佛也只有眼前这个版本最为自洽。

    确认过眼神,卜念的大纲对现在的她来说确实跟假的没区别。

    温滟如懒得纠结真假,直接走任务流程:“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无论真假,七魔将之首总不可能毫无目的地搁这儿唠嗑。

    俗话说得好,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而非说了什么,同理,要看一个人所求为何,也要看此人想让你做什么而非对你说了什么。

    只要司月提出要求,这些话的真假自然能看出些许端倪。

    司月叹气:“共泓说你断魂后实在警惕得简直不像话,我本不信,谁知竟是真的。”

    不提还好,一提共泓,温滟如冷笑一声,继续问:“所以共泓说的魔界叛乱,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月托着腮,很是慵懒地欣赏起自己另一只手上的蔻丹:“那个啊,那个不是什么大事,天璇不懂事,串通异界客闹着玩呢。”

    温滟如:?

    她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开始沉迷翻货柜的无月明,提醒他:“阿月,你的得力手下要反你。”

    正在琢磨货柜里的法器的无月明怔了片刻,立刻扭头看她,眼角都红了:“我还以为你不会这样喊我了……”

    “打住。”温滟如冷静地掐住话头,“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你的得力手下要反你。”

    无月明酝酿了一半的情绪被强行收住,只好很不情愿地看向司月:“那天璇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能主动退位让贤吗?别打了吧大家都怪累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这点事伤和气多不好啊。”

    这下轮到司月沉默了,她横了这俩满脸写着开摆的家伙一眼,没好气地说:“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逐华的命格已被周天捕获了大半,所以她得留在魔界防止被周天和天君推演出什么端倪。至于无月明,你得独自去人界的四恶城一趟,不过什么也不用干,在那周围转一圈就可以回来了。”

    无月明疑惑地问:“为什么是重创孟章神君的四恶城?只用去转一圈吗?什么都不用做?你不会是跟天璇串通好了,想让我和滟滟分头行动,先骗我去四恶城送死,再骗她去玄河送死吧?”

    多么直白的质疑。司月气得拍桌而起:“你以为四恶城为什么能重创神君,还不是因为那里是异界客信徒盘踞之地!别说平时让你干什么你都不好好干,你们俩现在又是断魂失忆又是疑神疑鬼,就算我真让你去做点什么,难道你会听?”

    这一顿骂得太真情实感了,没有技巧全是情绪,结合孔陵那句委婉的“靠不住”的评价,看来魔尊平时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好领导。

    无月明莫名感到有些心虚,但嘴上仍然不肯让步:“可是你让我们分开行动,我也不一定会听啊。”

    “……”司月哽住,姑且冷静了一下,才说,“这些是断魂前的你自己交代的。至于为什么这样做——对[周天天道]而言,魔族本就难以推演,魔尊更是彻头彻尾的变数,不可预测不可控制,只要出现就足以干扰天道。”

    无月明扭头去看温滟如,温滟如给了个安抚的眼神:“你不想去就不去,又不是真在做主线任务。”

    司月不满地敲敲桌子:“喂!我还在旁边听着呢!”

    无月明低头想了想,居然同意了:“那就去转一圈好了。”

    温滟如没问为什么,只说:“注意安全。”

    司月的目的达成,便想开溜了:“失忆后突然接受这么多消息,你们或许需要商讨一下?所以逐华你能把这间屋子的禁制解开吗?反正你的神识都已经锁定我斗辰宫的本体了不是?”

    本体不在这里,继续扣着这缕分神意义的确不大。温滟如解开禁制,司月便火急火燎地推开那扇门出去,隐约听到她在骂一直守在门口完全不知道发生甚么事了的巴螣“还敢蹲在这里,你知道给我招了什么杀星吗!”

    大门把司月的骂骂咧咧隔绝在外,这间小屋子又恢复了安静。

    无月明变回本貌,磨磨蹭蹭地走到她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有道心契和仙魔残章的效力在,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会立刻赶回来。虽然对你而言,现在的我只是个无法被信任的普通朋友,但我还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

    “……”温滟如反手捂住他的嘴,“行了不要立这种’等我回来就告诉你我想说什么’的flag,你是戏台上的老生吗给自己插这么多旗子?有什么话现在就说,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还得抱着’你到底想说什么’的疑惑去死?”

    等温滟如松了手,无月明垂下眼,小声说:“我想告诉你,普通人的一切都是有限的,精力和情感也一样——你为查清卜念的事投入了太多,又恰逢工作与家庭的变故,没有一丁点可以分给我的余裕,这些我都明白,也完全理解。因为我也是普通人,所以那个问题我一直都知道答案,但现在我们都不算什么普通人了,我才敢问……”

    他犹豫再三,才小心地收敛着心里的酸涩,委屈地问:“你把她当亲妹妹,那你把我当什么呢?不是现在这个身为全书第一反派的魔尊无月明,我知道你没法信任现在的我,所以我问的是那个普通的无月明……对现在的你而言是什么。”

    “……”温滟如默然。

    普通人之间的缘分是很浅的,任何一场变故都可能因为亲疏远近的取舍而断送或因忙碌而淡忘一份感情。

    她曾对无月明颇有好感,这份好感诞生于构建在现实之上的美好虚拟世界里,所以哪怕再如何相见恨晚,这份感情也格外脆弱,只要现实出现一些变故,她也就无暇再去感知和维护这份美好。

    但其实很多人之间的感情都是这样的吧,无论友情爱情,只要没有亲厚到某种地步,就常常会出现那种情况——明明没有人做错什么,只是因为生活的种种意外和变故,就这样或逼不得已或自然而然地渐行渐远了,即使再怎样贪恋,最终说给自己和对方的也只是一句“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无月明忐忑地等待着答案,等得他差点就要主动放弃,正想转移话题时,温滟如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当你是有缘无分的爱人行了吧。”她说,“如果魔尊大人没有无聊到串通属下一起骗我的话。”

    无月明有些伤心黯淡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这条主线任务我包了!无论司月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原本的魔尊是不是曾经的我,我都不会允许他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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