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瑾现在的生命沙漏破出一个窟窿，每走一步路，他的生命之沙就会漏出去好多。
比他矮大半个头的瘦弱少年几乎支撑起了他的全部重量，步履迈得异常艰难。
他莫名地想发笑：“等出了盖亚森林…我一定让赫家二哥好好犒劳犒劳我。”
“你和赫家二儿子关系很不错？”伊霏配合着跟他聊天好让他精神不那么容易涣散。
“嗯……算不上吧，他是个很厉害的人。”牧瑾的气息越来越弱，“我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一个商品，不是吗？”
伊霏咂舌，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他给了我很多钱，呃，还请我吃……昂贵的饭，他……教我认东南西北……之类的。”牧瑾现在连想扯出个笑容都会全身发疼。
“你被小恩小惠蒙蔽了双眼，贵族最是惺惺作态。”伊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牧瑾的伤口一直在往外冒血，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深灰色的棉服破口处被血洇得发黑。
“伊霏，人总是要有目标才能活下去……”
伊霏还在等着他的后话，却没了声响，肩上变沉了许多，几乎快要将这副细弱的身躯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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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牧瑾醒来时，伤口已经被包扎得很漂亮，没有再流血了。
他张开嘴只觉得口干舌燥，干咳两声后一只手递过来一瓶水。
“我们到安全区了？”他问。
“嗯。”赫云纾看也没看他。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到达出口了。
“抱歉，是我拖了大家后腿。”
牧瑾真心实意地觉得可惜，要是他不受伤的话，是有极大几率到达出口的。
“我说过只要你活着出去就够了。”赫云纾的脸庞被火光映得红艳艳的，“后面分路，你有没有考虑该怎么走？”
雪豹区过后，通往终点的道路分作了两条，一条途径熊区，一条途径狼区，两片区域都不如雪豹区大。
熊区的路线稍远，难度较低，因为熊是独居动物，单体战斗力强，但可以合力对付。
狼区路线近，难度大，随时都有团灭的可能。
牧瑾原本是计划走狼区，此刻重新思索着：“我们还有多少发子弹？”
“不到十发。”
“我的建议是，走熊区。”他拖着负伤的身子，只能稳中求胜，“你们觉得呢？”
“我们都已经商量好如果你非要闯狼区就把你敲晕带走的计划了。”金吉知啃着压缩饼干，“看来你脑子还没有彻底坏掉。”
经过一夜休整，进入盖亚森林第三天的太阳缓缓升起。
众人整装待发，个个面色憔悴。
虽然他们有的是执行人的子女，有的是贵族，但归根结底都还是只有16、7岁的青少年，陷入这样的环境精神上压力大实属正常。
牧瑾的实际年龄比他们大了10岁有余，过去总被老板骂心智不成熟，现在看来他还是比这帮半大孩子要好许多，至少经历了几年社会毒打后他的心态平和得很。
子弹余数8发，赫云纾3发，金吉知5发。
“开跑吧，现在就是马拉松的最后200米，只管冲刺就行。”牧瑾打气道，“看见熊出没，格杀勿论。”
他冲在最前面，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却也顾不得了。
网上说遇见熊就站着不动不看它举手投降展示诚意或者装死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一头棕熊体重约300来斤，奔跑速度能够达到50公里每小时，杂食以及食腐肉。在雪原这种物资极度匮乏的环境下，棕熊甚至进化掉了冬眠，眼前能出现个食物必然是会主动出击的。
不过熊区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困难，或许是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众人热血澎湃。
熊而已，露头就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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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场外——纳德城戈登宫殿。
侍应不知今天吹的什么风，竟然将纳德城第一贵族家最神出鬼没的二少爷吹来了。
二少爷身着一袭裁制得体的丝绒橄榄绿西服，优雅高贵的戗驳领上别着帕帕拉恰宝石定制的家徽。浅金色卷发在阳光照射下泛着耀眼白光，那双翡翠色的眸更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身量极高，比侍应要高出大半个头，俯视的眼神死死盯住对方，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从西装内衬中取出的是……戈登宫殿的入场券。
侍应被那张美丽、疏离又带着丝丝病气的脸震慑到说不出话来，也无动作。
赫连肆：难道错了？蒋锡那家伙明明说这样就可以进赌场的。
他是第一次来戈登宫殿——这个全大陆都闻名的巨大赌场。
在维费学院盖亚森林选拔赛开始前，他通过通讯器进入了戈登宫殿的官网并进行了下注。
那时候只需要人脸识别就可以了。
但是后来听同学蒋锡说官网上的赛程更新并不及时，他押注的某位选手都已经淘汰8个小时了他才收到消息。
赫连肆本不以为意，忙活着自己手头的事情，直到昨晚空闲下来查看官网的更新才知道，牧瑾受伤了。受伤的消息是傍晚6点出的，事件发生的时间是早上10点，中间确实有8小时的时差。
他没有接收到投注失败的通知，证明牧瑾还没有淘汰。
想也是，有赫云纾在，就算是牧瑾只剩一口气他也会将人拖拽到终点。
只是，最后一天了，赫连肆不管怎么样都还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情况。
于是凌晨2点，他给蒋锡打去电话询问哪里可以看到实时转播。蒋锡便告诉了他戈登宫殿的地址和入场方式，还补充了一句。
“戈登宫殿只对王室、贵族和官员开放，你记得佩戴家徽，不然不让进。”
赫连肆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了许久才找出这枚帕帕拉恰胸针戴上。
为什么侍应还是没有要放他入场的意思？
这个入场券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搞到手的。
“有什么问题？”赫连肆挑眉，声音沙哑。
侍应回过神来，恭敬道：“二少爷，您无需出示入场券，请问您是到赫氏的专属包厢还是另开一间？”
这座纳德城到底有谁不认识赫连肆？
赫连肆被他引着往里走，突然好奇：“谁在？”
“老爷夫人、大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都在。”
一群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废物。
赫连肆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另开一间，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了这里。”
“好的，我们戈登宫殿最是注重宾客个人隐私。”
将他带到房间后，侍应为他打开了显示器，通过内部人员的渠道能够直接查到这位二少爷押注的学员以及金额。
侍应看到那一串有零有整的数字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是贵族，压得未免也太多了。
“编号18200。”侍应调整到对应频道，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戈登宫殿提供娱乐陪伴服务，男女老少，各种类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您需要吗？”
坐在真皮沙发上的赫连肆眼神凌厉得能把人杀死：“不需要。”
“好的，二少爷，有任何事都可以通过桌上服务铃呼叫，祝您愉快，再见！”
赫家二少爷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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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瑾跑过半程便开始力不从心，胸口上的伤重新撕裂疼得让人冷汗直冒，仿佛在他的肺上也开了几个窟窿，让他只出气不进气。
“停下。”伊霏注意到他越发苍白的脸，叫停众人，“牧瑾需要换个止血绷带。”
“不……”
牧瑾想说什么，被金吉知打断：“十分钟内搞定，我来守。”
由不得他，赫云纾已经上手扒他衣服了。
“喂！”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牧瑾脸颊泛起红晕，“做什么？”
赫云纾一脸“你以为老子要对你干啥”的表情：“没事的，昨天已经脱过一次了，别浪费时间。”
“我自己来！”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扒过衣服！昨天晕死过去了除外！
赫云纾松开手：“巴不得，动作快点。”
牧瑾一层层脱掉自己的保温套装，其实也不那么保温，因为血已经浸透了好几层，变得冰冷冷、湿答答的掠夺他的体温。
然后露出了他白净的身体，这副身体已经被锻炼得有那么点样子了，薄肌紧实，骨骼分明。唯一不好的是腰侧有一块拳头大的暗紫色胎记，影响美观。
安法和伊霏围在他身侧抵御寒风，好让他不那么冷。
赫云纾替他取下被血染透的纱布，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雪豹的爪子能够轻易割破人的大动脉，比刀刃还锋利，挠穿心脏也不在话下，牧瑾没死已是万幸。
重新包扎时绷带不太够了，只能勉强系上。
看来出了盖亚森林他的身体上会多出一处影响美观的伤疤。
穿好衣服后，牧瑾意识渐渐回笼，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马上到达终点。
当棕熊闻着血腥味匆匆赶来，跑得地都好像在震动似的，牧瑾想也没想就一个大斧头砸到它头上。
然后是眼睛、脖子。
一边砸一边连声说对不起。
“很快了，大约还有5公里就是出口。”他用袖口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这就是我们的命。”金吉知打趣道。
盖亚森林只是起点罢了，他们的未来要面对的敌人必定是比猛兽还要危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