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答辩如期而至，安蘭学号靠前，汇报完后便坐在一旁一个一个地听同学的答辩。
时间浓稠得似作馅的红豆沙，怎么也搅不动。安蘭艰难地维持着坐姿，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刚结束汇报的顾佳禾发来的消息：“你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还没开始，下午去我宿舍一块收拾？用我的行李箱。”
“你不买东西了？一个行李箱哪够。”
“把这茬忘了。我刚买了驱蚊液和防晒霜，你不用带了，用我的就行。”
“才讲了七八个人，后面还有二十个，我实在坐不住了。”
“照这速度不得搞到十二点多，希望后面老师问问题精简一点。我都困了。”
“继续熬着吧。”
临近十二点，全班才算汇报结束，大家忐忑地站在门外等着结果。安蘭在侧边圈住了顾佳禾的脖子，头倚在她的肩上：“我现在好紧张。”
“本科答辩很难不过的，不用紧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容易焦虑。”
顾佳禾还没张口，班长已经面带笑意出来通知：“我们班全部答辩通过了！“
安蘭一下将头抬起，愣了两秒才笑着挎住顾佳禾的胳膊：“走，去干饭！”
翌日一早，两人便踏上了前往景德镇的旅程。到达陶溪川，已是午后。顾佳禾尚未从瞌睡中清醒：“我们先去吃饭还是先去酒店？”
“吃完再去酒店，不到两点没法办理入住。”
“吃什么？”
“小味故事！不是做好了攻略吗？你是一点不看啊。”
虽已过了饭点，饭店里的人倒不见少。两人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安顿好行李箱，坐下点菜，安蘭提醒一声：“这家店比较辣，本地人推荐要吃它家烧烤、鸡爪和烤面包。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要尝的。”
“再加个蔬菜就行了，晚点还可以逛吃。”
“我刚看到好几个也是拖着行李箱来的。”
“这个点来，搞不好和我们坐的是同一趟高铁。”
安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回复消息。
“怎么了？”
安蘭一边打字一边回顾佳禾的问话：“昨天答辩的时候，不是有个老师提议我改一下论文题目吗，我问了魏老师，他刚回复，说是不用改。我还得重新上传一下论文。”
“不是不用改吗，怎么还要重新上传？”
“昨天我们宿舍都再检查了一遍，修改了几个错别字。好了，我弄完了。”
“下午去做陶艺？”
“嗯。店家说大概三个小时，我们做完就可以去逛夜市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尝试陶艺，店员讲解的时候，安蘭一边盯着演示动作一边简短回复。店员演示完，常规性地问道：“你们指甲长不长？”
安蘭将手举起，看了眼为了做美甲而留长的指甲，有些不好意思：“还挺长的。”
“那你用海绵包住手指做。你们先练习，回头要做成品的时候找我换一块土就行。”
安蘭依言接过海绵，操作时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意思。顾佳禾迟迟不敢动手，再三与安蘭确认手法：“怎么做杯子啊？”
“两根手指，慢慢往外扩。”安蘭手臂支在机器边缘，目不斜视地练习。碟子的雏形出现后，她才抬头看向对面的顾佳禾：“对，就这样，你可以再扩一点，能做到十厘米左右。”
“这样？”顾佳禾用问询的眼神看着她，“接下来怎么把外壁扶正？”
安蘭将手伸进水桶打湿：“我给你演示一下，就这样把手靠着边缘，左手在内壁扶着，手别抖动。”
话刚说完，安蘭的手感受到陶泥的阻力，一个本身成型的陶胚逐渐变形。安蘭愣神地望着形态怪异的陶胚失笑：“算了，救不回来了，回炉重造吧。”
顾佳禾看着她将变形的胚捏回一团，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失败品：“你看我这个，边缘高高低低的，越捏越明显。”
“我们再玩玩，就让店员直接给我们捏一个成品吧。”
“我觉得行！”
捏完胚，做了配件，再刷完釉彩，两人出店门时，已是华灯初上。顾佳禾挽上安蘭的胳膊：“还说晚点逛吃，现在都要饿死了。”
“先随便吃点，然后去逛夜市，逛完还能吃夜宵。”
陶溪川的陶瓷设计都很有意思，安蘭一路逛过去，看上了许多，价格却让她望而却步：“禾禾，我觉得这些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要不，我们明天去陶阳新村买？那里的会便宜一些。”
“可以，那这里就拍拍照吧，据说很出片。”
彼时的街道灯火辉煌，人影攒动，安蘭举着相机忙于拍摄，没有注意到包里震动的手机。安蘭发现周尧打来的通话记录时，正朝夜宵店走去。她不抱希望地回拨，却很快听到了他的声音：“安蘭！”
“嗯，我看你给我打过电话，刚刚和朋友拍照，没看手机。怎么了？”
周尧听出了这头声音的嘈杂：“你不在学校？”
“嗯，今天来景德镇玩了，过两天再回去，反正毕业典礼不还有好几天嘛。”
“这样啊。那等你回学校再说。”
“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先不和你说了，我们去吃夜宵了。”
顾佳禾八卦地询问：“谁呀？”
“周尧。”
“隔壁班那个？”
“嗯。”
“他找你什么事？”
“没说。”安蘭没说过多，心里的疑虑急于得到验证，却与答案隔着三日的期限。菜品是网友推荐的，顾佳禾吃得尽兴，安蘭却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不吃呀？这多好吃啊！”
安蘭放下筷子，往椅背上一靠：“没胃口。”
顾佳禾抿抿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刚回到南京的时候，安蘭就收到了张滢的消息：“回来了吗？晚上一起吃饭？”
“我刚到南京南，你等我一个半小时，我得将行李放回宿舍。”
安蘭坐在行李箱上，撑住地铁的扶手，抬头望着到站提示，一声不吭。顾佳禾在一旁翻着两人拍的照片：“蘭蘭，我发这张合照？”说着，她将手机端到安蘭面前。
安蘭瞥了两眼，说话有气无力地：“行呀。”
“这么累吗？”
安蘭愣愣地看顾佳禾，用眼神抛出问号。顾佳禾一边编辑朋友圈一边回答：“你这声半死不活的。”
“确实有些累了。对了，晚上我不和你一块吃饭了。”
“这么快就和周尧约上饭了？”
“不是他，是个玩得好的学妹。”安蘭其实不明白今晚张滢如此着急约饭是为何。
回到宿舍放下行李，匆匆整理下仪容，安蘭便往约好碰头的新图门口走。月光昏暗，路灯的能力也有限，安蘭却还是觉得门口站立的人影很是熟悉，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牵扯着她本身还算轻快的步伐。
她赶紧点进与张滢的对话框：“滢滢你人呢？我没看到你。”
张滢迟迟不回消息，安蘭却见熟悉的人影转过身向她看来。想要回避的脚步终究没有挪动，安蘭大方打招呼：“滢滢也叫你啦？我还以为她只喊了我。”
“张滢她有点事，来不了了。”
安蘭不清楚这是说辞还是事实，但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假装相信地跟周尧往熟悉的店铺走去。
吃完回宿舍的路上，周尧绕向了新操场北侧，安蘭只能抬步跟上。她望着操场的围栏，围栏上的蔷薇早已开败，剩下枝条摇曳在晚风中。舒柔的暖风吹过，将发丝卷上面颊，安蘭伸手拂过，将头发整理到耳后。
“安蘭！”
安蘭闻声回头看向周尧，又不自主地拧巴起来：“怎么？”
“我以为你能看出来，但好像，你比我想象中更迟钝一点。”
安蘭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路灯下，牙齿轻轻地咬着唇角。
“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安蘭继续装傻充楞：“啊？”她心里默默希望周尧能就此打住。
“一个和我交往的机会。我以为曾经那么多次约饭、出去玩，你能看出来的。”
安蘭思虑了片刻：“周尧，你还记得我说过，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吧？”
周尧有些愣神：“嗯。怎么了？”
“我尝试放下，但好像不太成功。我觉得用一个人去遗忘另一个人，对你不公平。”
周尧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还是等不到你放下。”
“不管如何，还是想要预祝你毕业快乐！”
“也预祝你毕业快乐。很开心这段时间，你能陪我度过。”
“我也是，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