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的第一个女人是绘子。
初次见到那张被欲望之火烧熏的脸,则在三个月前。
东京都的雨季冗长又陈乏,整座城市就像坠入了水洼里,屋檐下湿漉漉的男男女女凑在一起,不经意间磨蹭到对方手心里的薄茧。绘子蹲在无檐商社的墙边,四周漾着的涟漪将她圈梏,仿佛融化在了水里。
我用舌头舔清频繁起雾的窗,趴在沿边窥视着绘子。耳边艺伎们的媚嗔和客人们的谈笑混淆在一起,奏出一曲肉腥味的串烧,较人一听腹部就忍不住的淌下汗液。
粉嫩、胶灼、馥郁。
绘子微微抬起头与我对视,露出下颌锡箔纸般熠熠的血珠,顺着湿黏人皮流入领口引颈受戮。
“小桵,过来把长官带到春子的屋子里去。”
红夫人用手勾着和服的衣摆停泊在楼梯的墙侧,面上贴着妩媚的笑意招呼我过来。
“是。”
我不舍的离开上窗,框不住绘子的身影心里就顿觉阵痒。微微垂下头露出洁白的后颈,双手端在身前迈着碎步,余光却被红夫人粉红耳垂下晃动的流苏珠饰吸引。
那位碧眼的洋长官倒是仁和,憨笑着重复他仅会的那两句蹩脚日本语让我慢点。
我接过他的军帽,故作乖恬:
“请跟我来吧。”
路过红夫人的一瞬,她立马用木屐磕了一下我的小腿,这是在责备我的分心。我努了努嘴,故意假装要跌倒,红夫人慌得不行:
“好了好了,去休息吧。”
计谋得逞,我摘下引客的白色蕾丝手套扑在她怀里,向着那张灰白色的、脂粉味的脸大亲一口:
“还是妈妈您最疼我了。”
她用食指点点我的鼻尖,调笑式的半推,目送我离开后,红夫人敛着笑意去吩咐其他孩子接替我的位置。
馆里向南的大窗有两扇,除去我刚刚离开的忘忧寺,就剩下并列的绣屋了。这样的雨天,川流在屋子里的人们,面颊上都敷着层粉色,洋溢着一种莫名其妙、粗狂滑腻的气氛。我收紧腹部,抬起胳膊尽力将自己轧扁,屏住呼吸快速躲开交错的人影。
“小桵!”
陷在客人身体里的路子猛的抓住我的手腕,意乱情迷的半眯双眸,语调里全是情的粉末:
“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哂笑着掰开路子的手,并不想与这个酒鬼多做纠缠,干巴巴的回复她:
“我要去写作了。记得吗,上周刊物出版社还催过我的稿子。”
“哦——我们名姝馆里的大作家,红夫人怎么就不让你去接客呢?”
她身后的客人眼珠滴溜溜的转,像看橱窗里的没雕刻衣服的瓷娃娃般色眯眯的打量我。不过醉醺醺的路子恰好嘟囔完趴在桌子上,露出浑圆光洁的香肩,客人立马被勾了过去。我也正好离开。
再次趴在窗上时,绘子已经离开了,任凭我的舌头如何卖力的舔舐,她都不见了。
那刻没人知道我多想变成一个猖妇,是只需张开嘴唇尖叫着露出喉咙的小舌,做什么都不会被拘束的孽人。
我失魂落魄的拉开美人绘壁窗,走进私人的洋屋。游廊的地板上覆着紫衫色的绣帷,将逼仄的空间衬的愈发罪冶,木屐踏在上面只剩下了微弱的闷哼。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嵌在中部的龛笼,那红光犹如圆熟的佛珠,里面供奉着红夫人孩子。
是的,我并不是红夫人的孩子,只是被遗弃在路灯下的坏死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