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放榜当天，从凌晨起，高三（1）班的班级群的刷屏就没停过。
“到底几点出成绩啊？真不敢睡了。”
“SOS！紧张得快吐了。”
“老班去问过了，说是今天肯定能出，但没说到底是几点。”
“教育局应该不会半夜出吧。”
“谁知道啊，前两年也有过就是了。”
“真顶不住了，出成绩的话麻烦好心人滴滴我一下，我快困晕了。”
“@曾妮，okk，到时候发你语音弹窗。”
“@许庆远，谢了[抱拳]”
曾妮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睡到中午去，结果谁想得到她天没亮就醒了。
邪门了，高考完后就再没有过这种半夜三更睡，早上五六点还自动醒的作息了。
果然还是很紧张的。
在群里的发言故作松弛，但她自己知道她其实真的特别特别紧张出成绩。
曾妮是万万不想复读的，她承受不起了。
她不想连吃饭上厕所洗澡都要细细规划时间，她不想从早上睁眼到晚上闭眼睡觉的一整天都是高度紧绷，她不想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去对待一月一次的检验考试。
可能是她太脆弱了吧，只要一想到高三生活可能再度重演，曾妮就感觉有人隔空掐着她的脖子，让她一点一点窒息。
好痛苦，好痛苦啊。
蕾丝窗帘安静垂下的窗外还隐约透着细微的月光，曾妮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趴在碎花被上没发出任何声响，现在太早了，她不想吵醒家里的任何人。
掩着脸的米白的被套渐渐被印出了水痕，无声的发泄被月光默默地注视着。
哭了好久好久，曾妮哭得困了，但她是绝对不想再睡觉了，她怕她一睡着醒来后就是噩梦成真。
她想找人聊天，不管聊什么，反正她现在就是特别特别想说话。
狠狠地往被子上抹了一把眼泪后，曾妮坐起身来，翻起了手机通讯录。
她人缘好，高中三年加了不少人的电话号码，少说有百个吧，但就是滑到底了，她也没拨通一个号码。
现在是六点二十分，班级群都没声响了，熬夜的刚刚都去睡了，二早早就睡着的自然也不会跟她一样在五点多就醒。
打给温琦是曾妮想起她跟她说过，她驾校教练给她预约到了今天最早七点半的科目三考试。
听温琦说，七点半的场，她教练组织学员们凌晨四点就要集合。
还是怕打搅到温琦准备，曾妮先是发了条早安短信给她，问她有空能打电话不。
还没等上一会儿，对方就来电了。
曾妮整个人都窝进被子里，脸贴着手机，小声问道：“你到考场了吗？”
电话那头有点嘈杂，她听到温琦回了句“到门口了”，随后像是把手机拿远了，曾妮隐约听到温琦是点了一份抄手。
“妹妹，要不要加辣椒？还是清汤的。”
温琦起太早了没胃口就想吃点重口的。
“要——中辣吧。”
老板重复一遍，“重辣是吧，你找位置坐，做好了给你端过去。”
中，重，读音相似，但还是有不同的。要是往常，温琦可能就及时纠正老板了，但今天她起太早，脑子有点僵，再者就是她正打电话呢，注意力本来就不集中。
以至于，一大碗三两重辣红油抄手出现在温琦困顿的视野中的时候，一下子就醒神了不少。
瞿城本地出名的“瞿城小馄饨”，以紫菜虾米虾子葱花酱油味精猪油打底，小馄饨的皮薄如蝉翼，里头的肉馅不可多于指甲盖大小，吃的时候用搪瓷勺和汤一起舀入口中，薄、滑、鲜。
但在瞿城鼎鼎大名的小馄饨，跟面前这“艳丽大美人儿”相比也只能算是“清丽小美人”了。
厚重的红油辣椒中浮动着大片的白芝麻颗粒，又白又胖的大个头抄手沉浮于红海之下，视觉震撼，香气更是霸道直冲脑门。
小心翼翼地用汤勺托起白胖的抄手，筷子辅助其稳当地送入口中。
重辣就是将原本该有的风味提升到极致，麻的触感，辣的痛感，肉馅似肉丸般的扎实感，一并融合进感官里。
温琦坐在店外面的小桌吃的，恰好是风口，原本还觉得有点嗖嗖凉的天气，在一两口抄手入肚后，浑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重辣这个程度是超了温琦能吃辣的界限的，但又着实过瘾好吃，温琦边打电话边嘶气，就是没能停下来不吃这碗重辣抄手。
“好了，你好好吃早饭吧，待会儿考试加油！”
“还早呢，我们吃完早饭还得一会儿才能进去排号，没事，你说吧。”
温琦的这句“你说吧”，硬生生把曾妮好不容易构筑的防火线给剪断了。
“今天就要出成绩了，怎么办，万一，万一，我真的不想复读。”
不敢哭出声，曾妮的声音有点颤颤巍巍的。
温琦以为曾妮对出成绩这事儿虽说不至于松弛感满满，但起码也是不惧怕的吧，没想到会是这样。
红油里的花椒油特别够劲，温琦就喝了两口汤吧，整个口腔都跟微电流通过似的，说话的时候不免语速快了些。
“你估过成绩了不是吗？最高分和最低分的情况，你自己应该都清楚，那在这个区间内的，我们都应该接受。”
“万一比我估的最低分还低很多怎么办？”
这种可能很少很少，但...也有，老班在考前经常提起这种阅卷情况以此鞭策她们做好试卷细节。
如果真的是这种情况，除去阅卷重大事故可以上报修改外，她们能做的也还是只能接受。
这是温琦此时此刻心底的想法，但她不会跟曾妮回答，她知道对方也完全明白这些。
此刻，或许一份不那么夸张也不那么低敛的鼓励会更合适。
“不会的，你会考很好的。”
这句话像定海神针。
奇迹地平复了曾妮那被狂风搅乱的心海。
最后还聊了什么，曾妮记不得了，她困得要命，温琦挂了电话后，她头朝向床尾胡乱地熟睡上了。
吃完那碗重辣抄手，空落的胃得到了满足，温琦是彻底清醒了。
跟着教练和一起来的学员们一起进了考场候场，温琦是第一批，她无暇去想着几点会出成绩的事情了。
临上场前，教练嘱咐了一遍又一遍注意事项，什么上车前必须前环顾车身，安全带绝对绝对不能忘记系了，路上遇到路况了宁愿停车等待不要急！
“咱们这批学员里，你是特别特别幸运的，科三一次就约上了，珍惜这次机会，下次指不定得排到几个月后了。”
末了，拍了两下温琦的肩膀，让她赶紧进场。
本来没什么压力的，大不了考第二次，但听到说这次不过，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约得上了，温琦多少有点动摇了。
温琦虽然本质上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但她还有刻入骨子里的一点那就是特别怕麻烦尤其是本可以规避的麻烦。
为了规避掉这些本可以规避掉的麻烦，温琦会竭尽所能。
今天过了科三就能接着去考科四，也就是今天就能通过驾驶的所有考试，她再不用每天到驾校报道，她可以有完整的自己的时间。
科三上路考试，温琦尤为专注。
或许是早上的缘故，路况非常良好，几乎没有来车，整体完成的时间比预期的要短不少，以至于最后驾驶着考试车辆侧线停车时，在马路对面观望的教练还以为温琦这把挂了。
尤其是看到温琦挂了还不赶紧重新第二把，反而直接下车了，心里急得不行——“这孩子怎么回事，这还有第二把啊，别放弃啊！”
跟安全员道谢后，温琦这才朝马路对面比了个OK的手势，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看到这手势才明白温琦原来是一把过了。
教练隔着马路双手竖起了大拇指。
等温琦考完科目四后，拿到手机，水灵灵地被来电显示刷屏了。
有老班的，有爸妈的，有同学的，还有陌生来电。
一起来考科三的学员有些预约到了十点场的，温琦先考完的得等她们都考完了才能一起坐车回去。
坐在休息区陈旧的长椅上，一手揣着杯绿豆冰沙，一手丝滑地点开骚动不已的班级群。
一溜烟滑下来，全是@她的。
“WC，牛逼！@温琦”
“V5霸气啊啊啊啊啊@温琦”
“太牛掰了，学神！！！！@温琦”
“@温琦，学神出来发个红包吧，咱们都沾沾喜气！”
“一中骄傲！！！@温琦”
“都是人，@温琦，太牛逼好吗？！快七百分了，我的苍天！”
老班私聊窗口也闪烁不止。
“我就知道你行！”
“看到消息，速来一中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