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淑又是连着几日没睡好，那之后陈婧妍就没和她发过消息了，不管怎样，这是间好事，赵长淑按了闹钟，第二天周末，希望她能睡个自然醒。

    赵长淑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十二三岁？记不太清了，但那封短信的内容却是格外清晰，红色的字体，像血一样：老公，周三晚上来世纪华庭，我一直在等你……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发给父亲的，赵长淑不认识，于是她把手机拿给母亲看，母亲先是将手机退回到主界面，锁屏，再微笑地对小小的赵长淑解释：“长淑，作业写完了吗，晚上想吃什么，走，要不今晚我们去超市一趟？”

    “好耶，我想吃地瓜丸……”

    母亲笑着称是，晚餐父亲也回来了，四菜一汤，好不丰盛的一餐，晚餐后三人去超市购物，父亲还买了赵长淑最想要的城堡积木，赵长淑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母亲，蹦蹦跳跳回了家。

    梦中场景开始破碎，镜头一转，赵长淑正坐往回家的高铁上，高铁真的修到了家门口，一出高铁，没走两步，她就回到了老家卧室，母亲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赵长淑听不清，大点声，赵长淑这样想，结果自己声音反倒大了起来，“妈，你直接说吧，是你和文阿姨的事吗？”

    母亲点点头：“我和青花……青花是我的爱人。”

    天旋地转，赵长淑惊出一声冷汗，一看手机，正好凌晨三点，闭上眼，那些画面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赵长淑翻来覆去睡不着，杂乱的想法一齐涌上脑子，母亲、父亲、陈婧妍……迷迷糊糊之中，赵长淑无声念出了一个名字：“谢瑶。”沉沉睡去了。

    谢瑶赶到赵长淑家是早上十点半，一进门，赵长淑就命令她：“去洗澡。”

    谢瑶没说什么，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洗了一会儿，突然有敲门声，是赵长淑，“抱歉我忘了，我也没洗，放我进去呗。”说是抱歉，脸上却没有半分抱歉的意思。

    谢瑶开门让赵长淑进来，自己转身继续洗，赵长淑忽然从背后抱住，在她脖颈间流连：“不问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问。”谢瑶的答案很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赵长淑哈哈大笑，但没等她继续动作，谢瑶突然拦住她：“现在不可以，我还没洗完。”

    赵长淑连声应是，悠闲地调好水温，进到浴缸里：“这点时间还是等得了的，你这话显得我很急色，但你知道我的，我向来都是……细水长流，慢工出细活。”

    谢瑶脸色分毫未变，“我知道，第一次我就已经领教过了。”

    赵长淑突然有些尴尬，谢瑶第一次其实也是赵长淑第一次，那次之后谢瑶脸色不太好，其实也正常，新手第一次技术能有多好，偏偏谢瑶还激她：“我以为你经验比较丰富。”

    虽然赵长淑知道谢瑶只是阐述事实，但这话她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因为她们两人的第一次，从某种程度说，确实也是一种“细水长流”。

    见谢瑶洗完了，赵长淑邀请谢瑶共浴，谢瑶皱眉：“你还没洗完。”

    赵长淑美美撒上玫瑰花瓣，得意道：“骗你的，早在你来之前，我头发都吹干了。”

    赵长淑将谢瑶拉进浴缸，拥入怀中，笑眯眯地在她嘴角啄了一下：“我现在确实经验丰富了，谢瑶小姐想体验一下吗？”

    ……

    由于过了饭点，为表歉意，赵长淑特地为谢瑶准备丰盛的大餐——外卖点的。

    点完外卖，赵长淑躺在床上，美美刷短视频，不带脑子看就是舒服，谢瑶在床头，没拿手机，在翻看一本杂志，赵长淑认得它，之前小区附近报社关停了，大量杂志图书没人收，赵长淑挑了一些带回家，杂志大多是故事汇，上厕所时翻翻挺好的，没想到谢瑶也爱看。

    赵长淑随口问道：“看到什么了，看这么入迷？”

    “一个女子因爱生恨，杀了出轨的前男友报复。”

    “哈哈……”赵长淑悄悄裹紧毛毯，她之前看的大多心灵鸡汤类，比如聋哑儿童被社会救助等等，没听说有这样的内容啊。

    “你说也是的，前男友出轨就出轨，大有办法报复他，怎么就非要杀人呢，唉，情字一关，难过啊……”

    赵长淑学着电视上评论家的语气，问谢瑶怎么看，谢瑶自然没应答，她好像从来不关心这些是是非非，赵长淑滚到谢瑶身边，凑过去和她一起看，故事进展到最后一页，是杀人女子的自我陈述：我把他绑了，问他爱不爱我，是不是最爱我……

    赵长淑忽然抬头，看着谢瑶，谢瑶专注故事，眼神没有丝毫偏移，故事结束，谢瑶合上书，正好对上赵长淑长久注视的视线，赵长淑眼眸微闪，瞳眸中泛着亮光，倒映出谢瑶恬静的面容。

    赵长淑开口：“你爱我吗？”

    谢瑶回以长久地注视，“不爱。”

    谁都没有说话。

    门外响起敲门声，赵长淑赶紧查看：“外卖到了吧，哎呀我快饿死了！”

    谢瑶望着赵长淑出门，低头，再次翻看起那个故事，古早杂志多会采用一些大字体的吸睛标题：爱？！囚禁与占有？她又该何去何从……

    谢瑶用拇指按住标题上最显眼的“爱”字，无意识摩挲，恍然惊醒后，仓促合上了书页。

    赵长淑邮箱多了份邮件，不知道谁发来的，赵长淑没在意，大概率推销邮件，准备把发送者拉进黑名单，电话突然响了，是陈婧妍打来了。

    这又是想干什么？赵长淑不想接，挂断了，陈婧妍就一直打，赵长淑不耐烦，接通了，她以为上次陈婧妍已经死心了，但陈婧妍却问她，那封邮件她打开看过没有。

    赵长淑隐隐觉察到不对劲，赶紧将那份邮件点开，一点开，她与谢瑶的合照铺面而来往下翻，合照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她们各自的单人照，下面配以贴心的文字描述，内容大多说她们早有联系，连翻了几下，怎么也划不到底，赵长淑问陈婧妍想干什么。

    陈婧妍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你问我想干什么，赵长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还以为你之前的话有多高大上，原来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不和我在一起原来是喜欢上了她，听说你们还是高中同学，恐怕早就勾结在了一起，只是你一门心思放在她身上，没想到吧，你根本不知道她背地里是怎样一个人，她骗走了别人的人生，她也骗了你，她订婚了，她是别人的妻子，而你，什么都不是！”

    赵长淑突然打断陈婧妍：“我知道，那又怎样？”

    电话那头被噎住，好半天没有话语传来，只有一声接一声浓重的呼吸，“邮件是群发的，你猜猜还有谁收到了？”说完，不待赵长淑回答，陈婧妍立马挂断了电话。

    赵长淑紧握手机，觉得有必要给谢瑶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谢瑶估计也收到了，现在贸然打过去，恐怕是火上浇油，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手机突然又响了，是赵佩芳打来的，赵长淑不好的预感再次显灵，简单唠了家常后，赵佩芳说道：“长淑，谢瑶妈妈邀我见面，谈谈你的事……”

    谢瑶家，平常这个点谢父谢母要么一个在公司，一个在学校，今天难得四人都在家，共进午餐，只是餐桌上，盘旋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重气氛。

    谢母宋映是大学教授，教书二十余载，桃李满天下，气质优雅知性，只是出了这档子事，修养再好的人也挂不住面子：“瑶瑶，你和我说，你和那个姓赵的是不是真的，我从孙阿姨那里收到消息都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该怎么和她交代啊？”

    孙阿姨就是谢瑶订婚对象的母亲，陈婧妍没有将邮件发给谢瑶，而是发给了孙家全家。

    谢瑶面无表情，好像即使她与赵长淑的事情曝光，也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丝毫波澜，谢瑶回答道：“是真的。”

    谢父谢母一脸痛心，难以置信他们从小夸耀到大的骄傲，竟成了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人，谢母宋映提出要找对方谈谈，她不愿相信谢瑶会主动做这种事，一定是对方的错，她勾引了谢瑶。如今想办法补救才是真，谢父谢母匆匆出门，想赶紧把与孙家的订婚退掉，幸好只是订婚，两人万分庆幸。

    出门前，谢父谢母再三叮嘱妹妹谢珏，让她好好看着谢瑶，别让她出门，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谢珏答应了，门被重重关上，只剩两人在家。

    谢瑶坐在沙发上，安心看着杂志，丝毫没有被外物纷纷扰扰阻隔，谢珏坐在沙发另一侧，紧紧盯着谢瑶，每翻动一下书页，谢珏心都被狠狠吊起，但什么都没发生，谢瑶只是在安静看着书。

    谢珏突然站起，来回踱步，故意将地板跺得老响，谢瑶仍然沉浸在书中，安静地又翻过一页，谢珏忍耐值达到顶点，怒气冲冲回房，砰地一声关上门，谢瑶依然一动不动。没一会儿，谢珏从房间出来，一把将谢瑶手中的书抢走，甩到一旁，谢瑶抬头看她，谢珏见谢瑶终于放弃那本该死的破书，又喜又气，按住谢瑶双肩，问她：“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谢瑶摇头：“不是。”

    “你说谎！你一定在报复我，报复我为你指定了一个你只见过三面的订婚对象，呵！这就是你对我的反击吗？和一个女人上床，这个办法也太愚蠢了，你平常的聪明才智呢？”

    谢瑶脸色未变，看两人神情，谢珏反倒像被逼问的那一个，“我没有说谎。”谢瑶如此回答。

    谢珏愤怒到了极点：“难不成你说你喜欢她？真是可笑，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看了那封邮件，她父母早早离婚，工作是凭借爸爸关系来的，她每天工作混吃等死，下班就是喝酒逛吧，恋爱两周一换，她哪点配得上你！”

    谢瑶：“我知道。”

    回答她的是谢珏更大声音的关门声，谢瑶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珏回到房间，她的房间是主卧，面积最大，比谢父谢母的还要大，装潢豪华，唯有书桌墙壁上用彩笔的绘制的小鸟，昭示着这里曾有另外的主人。

    这间曾是谢瑶的房间，或者说，这个家曾是谢瑶的家，谢瑶并非谢父谢母亲生，而是两人好友的孩子，谢珏出生后没多久，保姆抱她出去玩，由于人流拥挤遗失了，适时谢瑶真正父母因祸去世，谢家就收养了谢瑶，将其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

    后来谢瑶高一那年，收养谢珏的家人来市里游玩，偶然间与谢父谢母碰面，谢珏身世由此解开，谢珏也回到了谢家，谢家也没有阻拦谢珏与养父母联系，两家来往亲热极了。

    对谢珏来说，她拥有了两倍的爱，一切都很完美，只有一个瑕疵，那就是谢瑶，谢瑶霸占了她的位置那么多年，即使回到谢家，谢父谢母对待谢瑶仍十分亲昵，让谢珏这样一个亲生女儿都十分嫉妒。

    于是她让谢瑶搬离现在的房间，让她住校，送她出国，让她不要回来，在父母耳边吹枕边风指定订婚对象……只是谢珏不解的是，谢瑶从不反抗，谢珏说什么，她就照做，后来谢珏明白了，谢瑶在用这种方式忏悔，以此来减轻她的不安。

    那次谢珏生日，谢父谢母都忘了，早早出门，只有谢瑶一人在家午睡，谢珏为自己猜透谢瑶的心思而高兴，激动之余，她爬上谢瑶的床，拽着她的肩膀，质问她：“谢瑶，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忏悔，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的生日，但爸爸妈妈都忘了，因为他们只记得你的生日，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谢珏还在碎碎念，被吵醒的谢瑶微眯眼睛，完全清醒了，平静回答：“不是。”

    谢珏呆住了，难以置信，谢瑶依旧面无表情，谢珏出离愤怒，揪着谢瑶的衣领，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谢瑶被勒得有些难受，试图挣脱，但谢珏力气太大，她无法挣脱，渐渐地，谢瑶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反而让谢珏更兴奋，不管她做什么，谢瑶都是那副淡漠的表情，谢珏不爽到了极点，明明抢走自己人生的人是你，你怎么敢如此理直气壮？你应该痛哭流涕、跪下忏悔自己的过错才好！谢珏不断靠近，试图将谢瑶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两人呼吸缠绕，谢珏甚至能看清谢瑶因窒息而微微颤抖的发白嘴唇，宛若精致易碎的艺术品。

    忽然，谢珏胸腔内突然涌现一股奇怪的冲动，遍及全身，像某样东西在引诱她，拖着她进入无尽的深渊，谢珏如梦初醒，跌跌撞撞跑出房间，临走前她警告谢瑶别和爸妈说，虽然她知道这话是多此一举。

    谢珏跑回到自己房间，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不住颤抖，脑海里回荡着谢瑶方才的模样，她不想回忆，但闭上眼，那一幕无处不在。

    那一幕的谢瑶，好美，想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