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那天，赵长淑再三劝说赵佩芳别去，她自己去就行，但赵佩芳铁了心要去，临到门口，赵长淑还想劝说，赵佩芳直接不管她，率先走了进去，平静地和谢母宋映打招呼，当然不忘谢瑶本人：“你就是谢瑶，唔……比照片上长得更好看……”

    说是会谈，其实比菜市场买菜还热闹，明明只要四个人，赵长淑与谢瑶不发言，两位大人反倒争得异常起劲，宋映原本细声细气，后面也被激起火气来了，口不择言道：“你家女儿这样不正常，你当妈的没半点责任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赵长淑自觉不妙，但赵佩芳先一步出口：“什么叫不正常？亏你还是大学教授呢，连同性恋都没听过算什么大学教授，你这样怎么能教好学生？我看是我女儿倒霉，你女儿勾引我女儿。”

    这话戳中了宋映的痛点，“你这话就不对，我家瑶瑶从小就乖巧听话，哪像你女儿，天天喝酒逛吧，明明是你女儿勾引的我女儿。”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吵着吵着，竟想要动起手来，赵长淑赶紧挡在两位大人之前，没曾想宋映一个没留神，反手打到赵长淑脸上。

    这下赵佩芳更加火大了，她从小教育就是有仇必报，一报还一报，见赵长淑脸都红了，赵佩芳也激动起来，嚷嚷着要给对面好看，赵长淑心累到了极点，竭力阻拦，但还是没拦住，谢瑶挡在宋映面前，也受了一耳刮子，看颜色，谢瑶这一下反而打得更重。

    终于，赵长淑忍无可忍：“够了，都给我停下！”

    双方不欢而散，两家都勒令自家女儿：与她断绝关系，不许见面。

    一切仿佛回到正轨。

    这天，工作日，上司要求去跑个腿，天气炎热，再加上距离远，来回折腾，其他人都不愿去，找来找去，最后这项任务落到了赵长淑头上。

    赵长淑送完文件，不急着回去，来回转悠到下班时间，才悠闲地在群里回复，回复完，赵长淑关了手机，四处走走看看，反正下班了，现在是空闲时间。

    走着走着，赵长淑就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谢瑶家就在附近，赵长淑来到谢瑶小区对面的咖啡馆，点了杯咖啡，惬意享受着。

    赵长淑再度拿起手机，翻到与谢瑶的聊天框，那次会谈后她们就再也没聊过天，往上翻，无一例外都是一方时间＋地点，一方说收到，内容异常简洁。

    赵长淑兴致缺缺，关了手机，继续品鉴咖啡，手机突然亮了，有消息传来，是谢瑶，至于内容，熟悉的时间＋地点。

    赵长淑将咖啡一饮而尽，匆忙推门而出，几分钟后，她敲响了谢瑶的家门。

    谢瑶开门，让她进来，没等赵长淑问话，谢瑶就命令她：“去洗澡。”

    一瞬间，赵长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知道，谢瑶不会开玩笑，洗完澡，赵长淑躺在谢瑶床上，看着她，说道：“在我见到你看见我的那一刻，我真的有种我是救世主的错觉。”

    谢瑶爬上床，躺到赵长淑身边，平静道：“这世上没有救世主。”

    “哈哈……是我自作多情了。”

    赵长淑不多说，欺身而上，谢瑶眼眸微闪，任由赵长淑动作，赵长淑俯身而下，谢瑶缓缓闭上了眼睛。

    ……

    每次做这种事，谢瑶反应都很轻，呼吸轻轻的，颤抖轻轻的，喘息也是轻轻的，就连双眸也紧紧闭着，赵长淑无法窥探出一丝一毫，或许每次状况不明让赵长淑烦心，又或者只是赵长淑单纯想要，这次，她按住谢瑶的头，轻抚眉毛，想让她睁眼。

    谢瑶如愿睁眼，赵长淑摩挲着谢瑶脸颊，直视她双眼，问道：“谢瑶，你这个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这样子让我很舒服。”

    赵长淑一愣，先是微笑，继而大笑，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手上动作都停了，果然，果然……赵长淑心满意足吻住谢瑶，果然这种话只有谢瑶会说出来……

    赵长淑贪婪地将谢瑶气息全部吞并，手再度覆上了那处柔软之地，“是呀，舒服就够了，别的重要吗……”

    事了，时候不早了，赵长淑决定离开，谢瑶忽然叫住她：“这个世界不存在救世主，只有自认为救世主的人。”

    赵长淑原本要走的脚步突然停留，她转过身，走到谢瑶面前：“你会觉得这种人愚蠢吗？”

    谢瑶摇头：“不会。”

    赵长淑露出笑容，胸中忽然有种畅快之感，她向谢瑶伸出手：“如果我大言不惭说想当你的救世主的话，你会怎么办？”

    第一次，谢瑶脸上露出笑容：“那么你应该快一些了，我父母他们聚会十二点之前就会回来。”

    “哦，我平常不够快吗？”

    “唔……细水长流。”

    后知后觉，赵长淑意识到她被谢瑶反调戏了。

    很难形容她们的行为，在双方家长看来，这是私奔，在陈婧妍看来，这是私奔，在谢珏看来，这是私奔，但在赵长淑与谢瑶看来，这仅仅是一场漫无目的的出行。

    她们通过掷骰子选择方向，向左、向右，再向左……她们停了下来，用现金租了个出租房，住了下来。

    出租屋一室一厅，卧室里一张床，客厅空荡荡的，除了沙发和桌子，别的什么都没有，赵长淑买了两个板凳，还有钱包里剩下的几百元现金，这就是她们的全部家当。

    每日起床、洗漱、吃饭、午睡，再吃饭，洗漱、睡觉，除此之外别的时间，她们都在床上，肆意放纵。

    晚饭后是难得的空闲时间，两人终于歇了下来，她们的出租房向阳，赵长淑买了瓜子，天天坐在阳台上嗑瓜子，谢瑶则在看书，什么类型的都有，赵长淑曾打趣谢瑶只要是字她什么都看得下去，对此，谢瑶没有反驳。

    出租屋偶尔会停电，每当这时，两人就会在阳台上乘凉，赵长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大蒲扇，有一搭没一搭扇着，出不了多大风，好在有着些许心里安慰。

    赵长淑将剥好的瓜子分给谢瑶，谢瑶象征性吃了一个，其他的都没要，赵长淑也不在意，自顾自接着剥，赵长淑说的多，一般都是她引起话头，谢瑶答，赵长淑再问，谢瑶再答，如此反复。

    “谢瑶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常常会听到别人叫我，但一回头，她就不见了。”赵长淑又开始自顾自说着。

    “她叫我周三去，去一个叫世纪华庭的地方，她还说会一直等着我，可是我根本没听过那个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去，谢瑶，你有过那种经历吗？”

    谢瑶表示没有，赵长淑忽然捏住谢瑶的脸，笑眯眯的：“谢瑶，你不知道每天都是这表情，很容易让人看厌吗，来，给我笑一个！”说着，赵长淑让谢瑶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

    谢瑶嘴角象征性勾了一下，赵长淑这才松手，心满意足，谢瑶道：“小孩子多梦，可能是梦中的场景太逼真，错乱了，以为是现实。”

    难得谢瑶接她的话，赵长淑哦了一声，“听你这样说你也有类似经历？”

    谢瑶点点头，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我梦到我死死掐住一个人，那个人被我掐得喘不过气来，后来梦就醒了，但很长时间内我都以为那是现实。”

    “后来你怎么发现那是梦的？”

    谢瑶出乎意料没回答，而是反问赵长淑：“你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赵长淑仍旧磕着瓜子，“我告诉了我妈，我妈说那是假的，她说没有那样一个人，说来也奇怪，她说完之后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后来长大后想起来，就发现它是假的了。”

    赵长淑说完，看向谢瑶，谢瑶似乎在回忆，“我记不清了，这好像不是梦，而是我从故事书上看到的……”谢瑶露出迷惑的神情，努力回想，赵长淑敲了敲谢瑶脑袋，嘲笑她：“哈哈，你也有记不清事情的时候……”

    谢瑶突然伸手，覆上赵长淑脖颈，赵长淑只是笑，顺便吃了个瓜子，手掌心，喉结随着吞咽上下牵动，谢瑶松开了手。

    “怎么样，记起来了吗？”

    谢瑶仍旧摇头，换来赵长淑更加肆无忌惮的嘲笑。

    出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由于两人全程用现金，两家人的确费了一段时间找她们，但现代社会，两个大活人，要真费心找，她们确实躲不了太长时间，况且两人根本没打算躲。

    又是一个晚饭后，赵长淑与谢瑶在阳台乘凉，门外有敲门声，赵长淑没动身，谢瑶也没有，就在几分钟前，她们在阳台上看见了熟悉的车牌号。

    赵长淑将这些日子剥好的瓜子装到罐子里，交给谢瑶，笑道：“每天吃一粒的话，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谢瑶收下罐子，赵长淑拍拍身上的灰尘，也顺带帮谢瑶拍干净，谢瑶点头，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六人站成一排，形成一个包围圈，赵长淑与谢瑶在包围圈中央，互相对着自家家长说道：“我们走吧。”

    一路无言。

    回来后，由于旷工时间太长，赵长淑被上司谈话，很快，赵长淑“自愿”办理了辞职申请，赵佩芳与文阿姨回到老家，赵佩芳让赵长淑跟她回老家，赵长淑拒绝了，回去路上她与陈婧妍一道，赵长淑还是将陈婧妍送到学校，临走前，陈婧妍忽然叫住她：“长淑，对不起。”

    赵长淑脚步没有停留，背对着挥手说了再见。

    再之后，就是她从段识口中听说谢瑶订婚告吹，要再度出国，听到这个消息时候赵长淑忙着投递简历，窗外正好鸟儿飞过，赵长淑视线穿过云层，恍惚间，仿佛真有一架飞机在轰鸣飞翔。

    机场，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赵长淑来到登机口，看了看时间，预订起飞时间快到了。

    左看右看，人还没出现，难道登机口看错了？赵长淑拿起手机检查，背后突然一道身影靠近，赵长淑赶紧回头，冲那人笑道：“谢瑶，你来了。”

    谢瑶提着行李箱，孤身一人，“他们让我先出去避避风头。”

    赵长淑表示明白，虽然只是订婚，但结果如此难看，男方必然不可能给谢瑶好脸色，再加上谢瑶名誉受损，换个地方生活反而更好。

    很快到了时间，谢瑶进入登机口，走着走着，她忽然转头，看向赵长淑，赵长淑仍在原地，双手插兜，微笑着。

    两人僵持住，直到后面的人催促，谢瑶终于忍无可忍，来到赵长淑面前，“飞机起飞前几个小时会给每位登机人发信息。”谢瑶表情仿佛在说：别想装作不知道。

    赵长淑忽然捏着谢瑶的小脸蛋，哈哈大笑：“我就说嘛，你脸上多点表情会更好看。我问你，当救世主的感觉怎么样？”

    谢瑶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还不错。”

    赵长淑笑得越发灿烂，抱住谢瑶，将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推着前进：“我就说吧……走了走了，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飞机起飞，目的地，长瑶。

    安全起飞后，赵长淑摘下谢瑶眼罩，眼中含笑：“谢瑶，你选择这个地方是不是因为它的名字有特殊含义？”

    谢瑶没说话，从赵长淑手中拿回眼罩，戴好，休息去了。

    临降落前，赵长淑从睡梦中醒来，谢瑶在一旁看书，赵长淑也凑过去看，还是那些故事，你爱我我不爱你之类的，老掉牙……

    谢瑶看着书，开口：“你爱我吗？”

    车厢内安静极了，赵长淑垂眸，退回到座位上，闭眼，又睁开，再看向谢瑶，她一动不动，仍旧在专心看书。

    很快，空乘人员提醒各位乘客下车，等待中，赵长淑握住谢瑶的手，摩挲着，“不爱。”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都在对方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由于赵长淑什么都没带，到达长瑶后她暂住在谢瑶房子里，谢瑶房子不远处有一公园，许多老头老太太晚饭后都会去公园散步，公园中心有一片广场，人少的时候许多鸟儿在此停留。

    到达长瑶第二天，赵长淑与谢瑶也去了公园，她们不识规矩，鸟儿都被吓跑了，只有一只鸟还在草坪上，赵长淑偷偷上前，小心靠近，鸟儿发现了她，唰的起飞，空中有另一只鸟盘旋，似乎在等它。

    赵长淑见喂鸟失败，垂头丧气走了，谢瑶仍立在原地，观察两只鸟儿在空中先靠近，又远离，最后再度靠近，赵长淑也折回来，她也看到了——

    两只鸟儿一前一后，呼唤着，应和着，高飞到遥远的天际。

    “我们回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