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赐婚?”听到这个消息,陆扶摇难得的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温和,像是砸开冰层的剑,带着透骨的寒意,“本宫这个向来一心礼佛,不闻红尘事的母后,如今竟也掺和这些凡尘世俗中了。”

    “赐婚的,自然不是太皇太后娘娘了。”

    玉佩打在了裴昱的头上,泛出淡淡的红。但裴昱却是毫不在意,指尖勾着要玉佩坠下去的流苏,他笑着说道:“可如今婚事向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长辈出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怎敢否言?”

    刚刚说完话,裴昱又换了撑下巴的手,扭了一下腰,将陆扶摇未说出口的话堵住,“娘娘您虽是那王砚知的姐姐。可说到底,这宫中她也并非是孤身一人。王太皇太妃,可是频频相看贵女呢。”

    看着裴昱将那羊脂玉佩翻来覆去地把玩着,陆扶摇微微摇头。

    “王母妃可不是一个爱掺和这些得罪人的事情。尤其是得罪拿着玉玺的人。”

    她与王太皇太妃相处不多,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她并不是追名逐利之人。她甚至可以称得算是陆扶摇见过最为淡泊的人了。

    侍奉太皇太后,教导痴傻的昌王,偶尔还会施霖王家。这后宫的宫人也常常称赞她是慈祥温和的人。和爱刁难下人的裴太皇太后相比,这个王太皇太妃才更像一个吃斋念佛的菩萨。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位太皇太妃可是在先帝病榻前伺候。可是侍候着侍候着,那先帝便宴驾了。”

    裴昱仍撑着下巴,看起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但是他说出的话,却是让陆扶摇轻轻地眯了眯眼。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这位母妃是阳奉阴违之人。”她说着话,却是转回了身。

    “那……自然不是。”顿了顿,裴昱又支起身子,凑到陆扶摇身边,“可‘孝’这个借口,当真是最为好用。”

    睫毛微微下垂,陆扶摇听着裴昱接着说道。

    “这王太皇太妃一出口,便是神仙来了也拒不了这桩门当户对的姻缘妙事。而大庭广众之下,娘娘您也也不好开口拒婚。毕竟,对娘娘您而言,一个小小的大家闺秀还不足以让您与崔裴两家翻脸。”

    “真聪明呀。”

    裴昱的话虽然大胆且僭越,但陆扶摇听完却是半分怒意皆无。她听着,转回了身摸着裴昱柔顺的头发,“裴家难得出了你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人。”

    被陆扶摇摸着头,裴昱微微仰头,刻意将衣服往下扯了扯,“微臣可不是裴家的人。裴家也养不出微臣这么钟灵毓秀的妙人儿。”

    “那……你又是谁养出来的呢?”

    他头上的簪子有些硌手,陆扶摇摸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但是,裴昱的下一句话,却是奇奇怪怪地让陆扶摇松下了眉毛,“娘娘若是想养,那微臣便是娘娘教养出来的好臣子。可娘娘若是嫌弃,那微臣只能是天地生养的了。”

    裴昱赖在窗台上,仰着头,像是祈祷神明的香客。

    看得陆扶摇嘴角微平,“你已二十,本宫可生养不出这么一个好大儿。”

    “那微臣只能是天地生养了。”裴昱笑嘻嘻地说着插诨打科的话,听得陆扶摇的眼睛也微微弯起。

    “你呀!下次莫要激那苏寒清了。好端端地,将那石榴树折断。菩萨见了,便该是念叨我们这位苏大人不怜生灵。”

    “是嘞!我们的苏大人将那石榴树折了,咱们娘娘今年可吃不到石榴了。”好不容易直起了腰,裴昱又往旁边蹭了蹭,“您说是不是啊。灼华姐姐?”

    空着的手捻了一下裙琚,灼华无奈转头看向陆扶摇。

    却是看见陆扶摇倚在窗台上,双手环胸期待地看着她。

    转过头,灼华看着嬉皮笑脸不三不四的裴昱叹了一口气,无奈应道:“是。”

    得了含元殿殿前大宫女灼华的应答,裴昱也是翘起了尾巴,忘了宫中的仪态,拍着手说道:“我们这苏大人可真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竟然让我们的娘娘吃不得石榴。”

    “宫中的石榴还没有珍重到因我一个小小的御医而吃不得。”王允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手上正捧着一个精巧的匣子。

    他看着妖娆作态的裴昱,面色微僵,却是假作从容地走到了一侧。

    “娘娘。您母仪天下,垂范六宫。今宠此来历不明、不谙利害之徒,实在是有损圣德清誉。”

    听着这王允的话,裴昱背着众人翻了一个白眼,抢了王允手中的匣子,挤到了陆扶摇面前,“我怎么就成了来历不明的人了?我可是裴阁老的嫡亲孙子。”

    被裴昱粗鲁推开,王允只是皱了一下眉,仍然作揖,“此匣所贮,是近岁礼部诸司案牍。待臣卸职,伏请娘娘转交新任侍郎。”

    王允说着,语气微顿,眼尾扫过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匣子的裴昱,“若新任侍郎是这不知礼数的狂妄之徒,还请娘娘慎择贤能,免使典章蒙尘。”

    “你什么意思?”

    裴昱像是吃了炸药,将匣子一下子扔到了灼华怀中,就要和王允扭打做一团,“我不知礼数?那你还是虚伪狡诈之人!娘娘您别信他,说不定那匣子里就有毒针,等着您打开把您毒到。”

    听着裴昱的话,灼华捧着匣子,僵硬侧头看着陆扶摇,一动也不敢动。

    眼见着裴昱和王允两人像是市井泼皮一样扭打在一起,陆扶摇的眉头越皱越深,就连灼华也朝着边角走了两步。

    “成何体统!”她冷声喝道,手上的玉佩砸出,不知将谁头上的玉冠砸歪了。

    那二人吃痛松手,却仍互相瞪着,呼哧呼哧地喘粗气,活像两只斗红眼的公鸡。

    懒得教训这两个泼皮无赖,陆扶摇手腕一翻,“啪”地一声便将窗户重重落下,险些将裴昱趴在窗台上的手指夹住。

    捧着那只险些遭殃的手,裴昱凑到灼华跟前。他生怕灼华瞧不见,将手递到灼华面前,“灼华姐姐,您瞧。都怪那王大人,惹得娘娘不高兴,也害苦我也。”

    灼华看着裴昱那完好无损的手,无奈叹了一口气,“裴大人初入宫闱,未谙礼数,致有殿前失仪之举。是妾身督管不周。”

    见灼华完全不吃这套,甚至眼神比刚才更冷了几分,裴昱讪讪地收回了手,那点装出来的可怜相瞬间收得干干净净。他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是我的过,与您无关。”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小了,灼华并未听见,她微微屈膝,接着说道:“今日,大人在含元殿闯下的祸,妾身会如实禀告太皇太后娘娘。”

    “这……”裴昱缩了缩脖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着灼华那平静的目光,却是什么也不敢再说。

    见裴昱终于蔫头耷脑地消停了,灼华这才微微侧过身,将眼光投向王允。

    他的发冠确实歪斜着,几缕乌发挣脱束缚垂落额前,官袍也因方才的扭打皱得不成样子,可即便这般狼狈,那通身世家蕴养出的气度却未全然散尽。

    他觉察到了灼华的视线,下意识想整饬衣冠,手指碰到歪斜的发冠时却顿了顿,最终只偏过头。

    “灼华姑娘。”

    “裴大人系外朝臣工,非妾身所能置喙。”灼华微微抬眼,眉眼之间露出一份倨傲,“然王侍郎既掌礼部,当为天下仪范。”

    “多谢灼华姑娘的教导。”王允弯腰作揖,好像真的将灼华的教导铭记于心。

    但站在一旁的裴昱眼见灼华对王允只是不轻不重地斥责两句,顿时不满地冷哼一声。他甩了甩方才“受伤”的手腕,步子踏得震天响。

    “到底是世家公子,怎么都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有体面。”他阴阳怪气地丢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背影里都透着股酸溜溜的劲儿。只是经过石榴树时,他泄愤似的抬脚踹了下树干,震得残花扑簌簌落了满地。

    “灼华姑娘。”

    王允僵在原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将目光从那落满石榴叶的地上转回来,灼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王大人。”

    “下官知错,定当谨记灼华姑娘教诲。”他说完,又朝灼华作揖之后才缓缓推出。

    灼华敛衽,端端正正行了个屈膝礼。她垂着眼睛,余光扫过那株饱受磨难的石榴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走了?”窗内,陆扶摇不知何时又支起了窗户,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王允送过来地匣子,“当真是清净了。”

    “是啊。”灼华缓缓直起身,指尖将散落鬓角的碎发轻轻掠到耳后,“只是可怜这棵石榴树,多受磨难。”

    陆扶摇望着窗外那株可怜的石榴树,终是无奈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浅,带着点疲惫。毕竟今日过来的,一个两个都比李旭轮闹腾。

    陆扶摇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内某处阴影,扬声唤道,语气里竟有几分家常的熟稔:“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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