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亦似乎对我的“离开”毫不在意,次日依旧调兵遣将、从容若定,至于那位黛妩郡主,也依旧准时进入蓝亦的营帐。
她在帐中停留了整整半个时辰,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主动替换了帐外的站岗士兵,在门口屏气凝神,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
无奈,我没有狐族那样好的听力和嗅觉,站了半晌,还是什么也听不见。
到最后,黛妩带着一阵香风离开。
我一无所获,正准备悄然离去,却听到帐内传来蓝亦低沉的声音:“门口那个小兵,进来帮个忙。”
我心下一震,随即又想起自己容貌大变,怕是连亲哥都认不出来了,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我学着普通士兵的样子,垂着眼不敢直视他,压低了嗓音道:“祭司大人,您有何吩咐?”
蓝亦没有立刻回答,我不用抬起头也知道,他那双蓝眸正看着我。
他慢慢地说:“我要沐浴,你去给我备水。”
我心下一紧。
这两个人方才是做了什么?为何要在白日里沐浴?
不过我还记得不能暴露,低头应了声是,转身出帐。
我没有办法使用驭水术,我只得亲自动手汲水、烧水。忙得满头热汗,累得气喘吁吁,在心里骂了蓝亦无数遍。
备好水时,我调整语气,尽量语调平和:“祭司大人,水准备好了。”
他仍坐在案前翻着卷牍,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花了这么久?”
我微微咬牙:“慢工出细活嘛。”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仿佛漫不经心,“那你留下伺候我。”
……我脑海里顿时有一万匹白驹呼啸而过。
蓝亦什么时候养成这种要别人伺候的坏习惯?
我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属下接下来要去前线运送粮草,恐怕不能伺候祭司大人了。”
他微微挑眉,“去哪里运粮草,前日不是刚运走一批吗?”
“属下或许是……记错了。”
他慢悠悠地说:“你记性这样差,正合适在这里服侍我,随我去内室,帮我宽衣吧。”
我后背开始渗出冷汗了,大脑一片空白,“属……属下腹痛难耐,需要去茅房方便一下。”
“哦,如果是军队的膳食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事……”他竟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声音低沉:“你告诉我,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在他的手掌接触到我衣衫的瞬间,我后退了一步。
“突然没事了,祭司大人,我伺候您宽衣吧。”
我豁出去了,反正,要被看光的人也不是我。
蓝亦唇角弯了弯,没再说什么,进了内室。
过了片刻,他轻声道:“进来吧。”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内室的木桶装满了热水,一室热气缭绕。
我并没有见到蓝亦的身影,正觉得奇怪,一根白色蓬松的尾巴悄无声息地向我扫来,轻轻拂在我脸颊上,触感毛茸茸的。
我还没来得及惊诧,整个人就困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向后倒去,落在一个温暖又柔软的物体上。
昨日在士兵的营帐内将就了一晚,我时刻保持警惕,本就没睡好,这么昏迷过去,我倒是睡得极沉。
醒来时,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像是浸泡在温泉里一样,很舒服。
等等,我真的是泡在水里!
准确来说,我坐在白雾缭绕的浴桶内,被热水包裹着,身上空无一物……除了那枚白玉玄鸟吊坠,再次回到了我颈间。
我在震惊之余,努力保持着镇定,低头看了眼热水中的倒影。
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嫂嫂给的易容粉全被洗去,我的身份只隐藏了一天,就暴露了。
“公主,水温合适吗?”蓝亦的声音在我身后悠悠响起。
“还……还行。”
我向水面下缩了缩,像是一只落水的鹌鹑。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向浴桶内撒下一把玫瑰花瓣,香气在水汽中弥漫。
“微臣有一事不解,愿公主为我答疑解惑。”
明知道他不怀好意,我却只能步入陷阱,“你说。”
“你说妜契已除,让我自由娶妻,这是何意?”
“呃……”我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我听说,你与那位狐族郡主处得不错,我也是想成全你。”
“你想成全我?”他咬着字眼,声音懒散,“亲了人就跑,跑了又偷偷潜回来,这就是公主成全人的方式?”
我哑然,耳根逐渐热起来。
他缓缓道:“黛妩……她是我的堂妹,这次过来,是与我商讨狐族对冰族援兵一事。虽然这次人族攻击的是北境,可一旦北境陷落,西境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我的脸热得发烫,如果浴桶下有个洞,我一定会钻进去。
蓝亦突然换了个话题,“公主,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什……什么?”
“若是你摘下这枚白玉玄鸟——”
他就会……将水变作我无法想象的东西,来惩罚我。
“蓝亦,我错了。”
我就不该再潜回来。
他叹了口气,“晚了。”
话音落下,水面泛起波澜,一片片水羽浮出水面,薄如蝉翼,拂过一旁漂浮的红色花瓣,带落上几点圆润水珠。
那一片片水羽的形态如同真实的羽毛一般,灵巧柔韧,又像是有着操纵者的意识,触感惊心动魄,纵使我藏在水面下,也躲不过它们的袭击。
我有点站不稳,手指紧紧扣住浴桶边缘,气息也乱了:“蓝……蓝亦,我真的错了。”
你放过我吧。
他走到我身侧,细细端详着我的脸,手指抚了抚我微湿的额发,温和的声线透着危险:“公主,我只是想让你……印象深刻。”
这次的印象,确实十分深刻。
每当水渐渐凉下去,蓝亦就催动灵力,让水重新变热。
我几乎快站不住的时候,就有一股温柔又强劲的力道将我托起,任由那些水羽一遍又一遍地掠过。
终于,一个漫长的澡洗完,我瘫在蓝亦怀里,任由他小心地抱出浴桶。
他用浴巾裹住我时,在我耳畔低语,声音很温和:“公主,你下次还会把魄灵还给我吗?”
他的指尖扫过玄鸟玉坠时,带起一阵麻。
我虚弱地撇过头,不想理他。
他取过一方棉帕,一边帮我擦干头发,一边低低道:“公主,我仿佛觉得,这浴桶内的水……增加了些许。”
“……”
他轻笑了一声,喂我喝了些水,放过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