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夜赶回冰族营帐,将解药交给副将,叮嘱道:“先让症状最严重者试药,若是有所缓解,再给其余所有将士服用。”
他大喜过望,郑重地收下解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您失踪了两天,蓝祭司担忧您的安危,又不能离开营地,整整两夜没有阖眼。”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除去脸上易容的疤痕,简单梳洗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走进蓝亦的帐内,却不见他人影。
正想转身出去,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只雪白的影子,一下子将我扑倒在地。
这只大白狐将一只爪子搭在我肩上,蓝眸清澈又狡黠,低下头,轻轻舔了我一下。
我怕痒,伸手想推开它,手腕却被它有力的前爪摁住。
我受不住痒,开始求饶:“蓝亦,我错了。”
白狐倏然间变成一个俊美颀长的男人,压在我身上。
蓝亦缓声问:“公主哪里错了?”
“不该离开你。”
他惩罚性地咬了我一下,“还有呢?”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心慌意乱。苦思片刻,还是想不到自己哪里错了。
“公主,你给我留了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回临冬了,勿念。”他看着我,低沉声线带着些微颤抖,“你分明是,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
“不是,我只是中途改变了主意——”
他慢悠悠地打断我,“公主,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如果谁向对方说谎,就要……
我想起在浴桶里被水羽折磨的感觉,陡然住了口,诚恳地说:“蓝亦,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保证。”
他眸光软和了些许。
我正要松一口气,蓝亦突然将我抱起,眸光暗了暗,“公主身上沾染了别的男人的气味,需要洗干净。”
这一次,蓝亦也进了浴桶,代替那些水羽的,是他的手掌。
我的手指扣在浴桶边缘,又被他轻柔取下,吻了吻。
“公主,抓住我就好。”
我几乎确定,这一晚,我会得到蓝祭司的半魄。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副将的通报声:“解药已经试过,确实有效,请蓝祭司尽快服药。”
我绵软无力地推他,“快,去吃解药。”
他却不停,“公主就是我的解药。”
蓝亦虽然这么说,却不愿我的声音被其他男人听到,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柔声道:“在这里等我。”
他很快就回来了,脸色比刚才好了些许,足见自愈能力极强。
我以为他要在浴桶里继续,他却把我抱了出来,擦干,穿好衣衫。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弯唇笑了笑,“公主放心,还没有结束。”
在这个月夜,蓝亦带我骑着玄鸟,来到附近的一处山洞。
他把一支盛开的海棠花别在我发间,声音格外温柔:“别让它掉下来。”
他伏上来时,我感到了空前的温暖,如同泡在温泉里。
海棠花自始至终都戴在我的发上,只是粉红的花瓣散落一地。
有点点流萤在我眼前舞动,我想去抓,却只摸到了蓝亦的背。
他扣着我的腕心,有源源不断的热从那里传来,像是春雪初融,溪水回流。
山洞内,清新微苦的岩兰香气氤氲一片。
我醒来时,蓝亦用那条白色柔软的尾巴包裹着我,低声问:“公主感觉如何?”
“嗯……好极了。”
实话说,不仅仅是好极了。
突然获得强大的半魄,我的身体充盈着灵气,仿佛多了第六感,与周遭空气中悬浮的水产生了联结。
我试着控制它们,让这些成千上万的微尘变成自己脑海中的样子。
很快,一朵盛放的透明岩兰在蓝亦面前飘然而至。
“送给你。”
蓝亦低下头,吻了吻那朵花。
他的眼眸中映着洞外的月光,纯净又蛊惑,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我认真地看向他,柔声道:“蓝亦,我拿了你的魄,就会对你负责。你这辈子,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他浅浅地勾唇,“嗯。”
“还有,我以前没有学过,如何对一个人好,但是我学得很快。”
“公主,你已经很好了。”他将我的碎发拨至脑后,轻声道,“已经很好很好了。”
眼看着天色将明,他抚了抚又变成白玉的玄鸟,嘱咐我:“从今天开始,你也是它正式的主人。记住,危急时刻,玄鸟会主动化形、保护魄主。”
蓝亦拉着我的手,刚踏出洞口,步伐却在顷刻间一滞。
“别动。”他低声道,眼中冷意骤起。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山林间不知何时起了雾,那些雾带着铁锈气味,令我手心冰凉。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沙哑嗓音在林中响起:
“蓝祭司,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雾气之中,长魇身披雪狐皮,一只伤眼疤痕狰狞,向我们缓步走来。
他身后,是整整一列噬魄族的成年男子,每一个人眼中都燃烧着贪婪的火光。
“我们在这座密林中守了三日,原本打算等你们被人族的毒耗尽气力时,再一网打尽。”长魇唇角挂着冰冷微笑,“没想到,蓝祭司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蓝亦挡在我身前,掌心微微发烫。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经过这几天中毒,蓝亦的灵气已大量虚耗,适才又将半魄渡给了我。我的驭水能力仅是初阶,眼下面对的是噬魄族最精锐的力量,我们毫无胜算。
长魇的目光掠过我们相握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我是不是搅扰了你们的好事?没关系,等我带你们回到焦野原,你们可以继续——我的手下不介意一同观赏。”
蓝亦与我交握的指尖骤然收紧,用气声在我耳畔说:“接下来,无论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犹豫。”
我喉咙一紧,用眼神警告他不要擅作主张,
他从我脸上移开目光,看向长魇,声音清冷:“你是不是,很想要我这颗魄?”
长魇舔了舔唇角,“自从十年前,蓝祭司在我额上留下这道疤开始,我就夜夜梦见你雪魄的滋味。”
蓝亦忽然笑了,笑容疏淡得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
“好。”
我心头一震。
长魇并不知道,蓝亦的半魄已归了我。
蓝亦……他也没有打算让长魇发觉。
我猛然攥紧他的手,想要制止他。
他低头看我,声音极轻:“星衍,骑上玄鸟,回到北境,登上属于你的王座。”
我眼眶发烫,使劲地摇头。
在我的眼泪落下之前,他俯身紧紧抱住我,遮住了来自噬魄族的所有幽暗目光。
我的心温度降到冰点,因为蓝亦强劲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正将自己的半魄传给我。
那澄澈纯净的半魄,感知到另一半的存在,几乎是毫无抵抗地,被魄主祭出。两个半魄再次融为一体,安静地留存在我的心间。
而蓝亦,成了无魄之人。
我感到他掌心的丝丝热意,像是冬日一点残阳,沉默地燃烧在天际,直至消失。
“过一会儿,别回头。”
下一瞬,他推开我,身形化作一道雪白光影,冲向长魇。
我想要抓住他的手,身体却被一双透明的羽翼裹住,是玄鸟!
它感知到危险,已经悄然化形,自发保护新的魄主。它不顾我的挣脱,将我托起,朝天空疾飞而去。
我没有听蓝亦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心几乎被敲碎。
山洞前,一只白狐身影孤单,蓝眸中沁着冰寒,面对噬魄者手中的刀刃,岿然不动。
可是,那些噬魄者蜂拥而上,如潮水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