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莲花怀孕和安平公主执掌青鹄的事,李澄在太极殿赐宴。
龙榻之后,二十八个宫女身着华丽的宫装,手持雉羽宫扇,轻盈地挑着赤金提炉,焚着用龙涎和兰叶精心调制的熏香,香气四溢,令人陶醉。她们神态端庄,举止优雅,仿佛每一动作都蕴含着无尽的韵味。
而在她们身后,十八个青衣拂尘的内侍静静守候,他们面容肃穆,身姿挺拔,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屏风之后,传来阵阵细乐喧音,丝竹之声丝丝入扣,缭绕不绝。那音乐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激昂跌宕,让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
鲁国大长公主、燕国长公主、周国长公主、越国长公主、临淄公主、清河公主和李澄新封的公主等都在。
清河公主是李珂幼女,安平公主最小的皇姑,此人正值豆蔻年华,按理说,她也有资格执掌青鹄,因此她很是不满李澄对安平的器重。
她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一丝娇嗔与挑衅:“房珩大人审了那高世济数日,严刑酷法,五毒备至,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可即便如此,却仍旧拿不到高世济谋逆的罪证。如今朝中众臣纷纷上奏,为高世济洗冤,声称他是无辜受害者,被奸臣陷害。不知皇贵妃对此事有何看法?”
她边说边举杯轻晃,杯中酒液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波澜起伏,难以平静。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期待,似乎想要从莲花的反应中窥探出一丝立场。
莲花敷衍道:“朝政的事,本宫不懂。”
清河公主道:“不懂?安平做青鹄团长、房珩为祭酒不是娘娘举荐的吗?”
四岁的李和安黏在莲花身边坐下,像是块小膏药似的,一会儿要莲花给她夹胭脂鵝脯、一会儿要云片火腿,因此,莲花没空搭理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自顾自高谈阔论:“房珩手里历来没有冤枉的人。他惩罚人的法子可多了,还偏就起些好听的名字。比如说弹琵琶,那些受刑者被架上琵琶刑具,全身骨骼仿佛被生生抽离,痛苦难当。你们想想看,他们汗水如倾盆大雨般洒落,浸湿了衣衫……
在极端的痛苦中,受刑者仿佛经历了死而复生的折磨,如此反复两三次,在这般荼毒酷刑之下,又有何罪名不能招认?又有何坚贞不屈之人能扛过这非人的折磨?”
安平公主最近压力大,听到这些本来就想吐,结果清河公主还在继续说:“听说有一次他把受刑者的手指剁下来泡了糖醋给吃了...”
安平被恶心得哇哇直吐......
李澄终于打断清河公主:“丹秋,你桌上那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清河公主赌气的闭嘴,忿忿不平。
不过,李澄也觉得安平太胆小,不堪大任!
晚上,莲花只得吹枕边风:“一个十岁的小女娃,你指望她胆子多大?陛下若肯给臣妾时间,臣妾必定好好教导她!”
李澄道:“爱妃,你是怀着龙胎的人,切忌不可累到自己。”
莲花道:“陛下放心,累不到的。”
之后,莲花亲自教安平武功,又召房珩来宫中单独教安平的论语、国学、历史。
在青鹄团正式成立后,莲花又奏请李澄为她立威,李澄也都一一照做。
但士族们依然坚持女子不可以掌军!
九月初九,重阳佳节,邺都太庙内一片庄严肃穆。朱红色的宫墙高耸入云,宫墙内,银杏叶如同一片片金色的箔纸,铺满了青石地面,闪烁着秋日的光辉。
九十九级丹墀之上,李澄身着十二章纹的衮服,衣袂飘飘,宛如天人之姿。他牵着安平公主的手,缓步而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稳而庄重。公主今日未戴珠翠,只以银丝轻轻束起秀发,露出她稚气的脸庞。
她身着一袭靛青色的武袍,袍身紧致合体,勾勒出她少女挺拔的身姿。袍摆处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鹄,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展翅高飞。每走一步,她腰间的鎏金错刀便与玉带钩轻轻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如同天籁之音,回荡在太庙的每一个角落。
这清越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寒鸦,它们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向远方。
司礼监提督高亢激昂地唱道:“孝治天下,青鹄承运,万民归心,跪拜先祖之灵!”
李澄携同安平公主,恭敬地跪在庄严肃穆的先祖灵位前。青铜鼎中燃起苍梧香,袅袅香烟缭绕,带着对先祖的敬仰与追思。
此时,李澄忽地解下腰间那块太祖所传的珍贵蟠龙玉佩,动作轻柔而庄重地系在公主的腰间,这一举动令随行史官的笔尖微微颤动,仿佛连历史都在这一刻屏息。
李澄声音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太祖起兵时,曾豪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彰显其胸怀天下、不拘一格的壮志。今朕观满朝朱紫,权贵显赫,却鲜有如朕的女儿一样敢于直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情壮志!”
他轻轻地抚摸着安平的发顶,目光中满是骄傲与期待。
李澄:“此女执掌青鹄团,非为一己之私欲,而是怀揣着效仿北陆飞扬团救国于危难之中的崇高志向!她将以巾帼不让须眉之勇,彰显我大夏儿女的铁血丹心!”
话音未落,太庙西侧忽传来玉磬碎裂之声。原来是士族暗中埋伏的“风水师”正欲以“女主乱政”为由破坏法器,却被莲花早先安插的暗卫当场擒获。
李澄冷笑,命人将风水师押至灵前,就着长明灯火活活烧了那张写满谶语的帛书。
李澄高举《青鹄令》竹简:“大夏祖制三百二十条,可有明文禁女子掌军?”
他将那竹简掷地有声:“着宗正寺即刻将安平公主之名刻于玉牒,朕以上天赐予我的皇权下令,安平公主乃“青鹄”之主帅!”
当李澄小心翼翼地将那闪耀着金色光泽的软甲披在安平公主的肩头时,御史中丞正要上前进谏,却猛然间见到公主身形一动,错刀瞬间出鞘,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空气。那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寒光过处,御座旁的青铜貔貅竟被削去半只前爪,铜屑飞溅,令人心惊胆颤。
群臣仿佛看到安平公主的刀尖上滴落着鲜红的血珠,她的目光如炬,冷冷地扫过阶下那些神情各异的群臣,声音坚定而有力:“此刀名为‘斩龙’,乃是我太祖皇帝征讨柔然时所佩之刀,曾斩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
紧接着,公主忽地将刀架在了自己的颈间,那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她细腻的皮肤,仿佛随时都会割破那脆弱的血脉。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诸公若觉得女子掌军有违天道,不妨现在就参劾本宫。我这颗头颅,正好可以用来祭奠那些因饥饿而死在士族田庄外的无辜流民!”
满朝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公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震撼,一时间竟无人敢言语。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踏云驹的嘶鸣声,那高昂而激昂的声音仿佛是在为公主助威。李澄亲自将先帝的御马牵至安平公主的身前,那马鞍之上赫然挂着半面残破的玄铁盔。这顶头盔正是一百二十年前,女将军长孙千雁战死沙场时所戴的那顶,它见证了无数巾帼英雄的辉煌与悲壮。
李澄轻轻抚摸着踏云驹的马鬃,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踏云驹认主,非勇者不侍。安平,上马!”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安平公主闻言,身形矫健地翻身上马,动作利落而优雅。玄铁盔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映着她稚嫩却冷厉的面容,更添几分英气。这匹踏云驹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昂首嘶鸣,马蹄轻踏,仿佛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士族中有人望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当年的往事——长孙将军以女子之身掌神机营,是何等的威风凛凛,令人敬仰。她的传奇事迹至今仍在人们口中传颂,激励着无数后来者。
在一旁观礼的莲花,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她缓缓开口,声音柔和而坚定:“诸公可知,为何青鹄团选在重阳日祭旗?”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神秘与庄重,让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聆听。
她示意司礼监的人展开一幅泛黄的舆图,舆图上山川河流清晰可见,仿佛将人们带入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莲花指着舆图上的某个位置,大声道:“因为九十年前的今日,慕容老将军正是在雁门关,以三千女兵破十万胡骑!她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了大夏的钢铁长城,书写了不朽的传奇!”
随着莲花的话语落下,人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舆图上。雁门关的朱砂标记与安平公主马鞍上的血痕渐渐重合,仿佛历史的轮回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微妙的呼应。李澄紧紧握住莲花的手,三人的身影在朝霞的映衬下宛如铸就的金像,庄重而神圣。
而阶下,已有寒门子弟开始高呼:“青鹄振翅,大夏当兴!”他们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