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的灯光失控一般疯狂的闪动,只听着噼里啪啦一顿刺耳的破裂声,便利店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随后一股子焦糊味从姜不器面前的关东煮锅旁边冒出来,似乎是电路短路了。
姜不器正想打电话报警,一种熟悉的灼烧感从手臂盘旋着向她胸口蔓延。
剧烈的疼痛让她脱力,这是昨天晚上她喉咙里那种灼烧感。
“你为什么不要八折的关东煮!你为什么不要八折的关东煮!”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声,从姜不器不远处快速逼近。
黑暗里,感知变得更加敏感,姜不器感觉到一只干瘪的东西攀上了她的手臂,压着她的关节,似乎想要摆弄着她做什么动作。
“你……你要干什么?”另一侧手臂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剧烈的灼烧感,几乎让她失去对手臂的感知。
什么玩意儿?她挣扎着,但按在她手臂上的东西却更胜一筹,在它手里,姜不器如同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
姜不器感觉它压着自己的手向着关东煮锅的方向去。不是吧,什么毛病,这是要把我煮了?
想着,姜不器更加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她暂时还没有去拿残疾补助金的准备。
但那个东西,像是卡盘一样卡着她的四肢,令她动弹不得。她能够明显感觉到手边蒸腾起来的热气,越来越热,几乎要把她的皮肤融化。
求生的本能,让姜不器蹦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她猛然抬肘,重击那东西的面门。
似乎是吃痛了,那团东西居然真的松开了她。
姜不器大喘气,后退几步,正欲逃出升天。但那玩意儿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它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如同刮蹭玻璃一般。
刹那间,姜不器只感觉天旋地转,她手终于还是被塞入了滚烫的关东煮锅内。
骤然传来的疼痛,让姜不器大脑空白了几秒,等神智略微恢复,她才发现面前的东西颜色更深了几分,像是砚台上过浓的墨汁一般。
来不及多想,姜不器奋力挣扎,试图抽出自己早已失去直觉的左手,但这玩意儿的力气似乎变得更大起来,姜不器胡乱挥舞着,只能冷略微触碰到那东西的边缘。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滑滑的,像是某种粉质,混杂着一些柔软的碳化的颗粒。
纸灰?
这东西是昨天梦里面的纸灰?
一瞬间,姜不器福至心灵,攒了一点口水,呸的一声吐到了自己左手上。
下一刻,束缚在她手腕上的力量消失后,说时迟那时快,姜不器快速收回了手,就往员工通道去,她记得,昨天来的时候,员工通道入口位置有一个洗手池。
就在姜不器手触碰到洗手池开关的刹那,她的耳边传来风声,那风裹挟着腐臭味儿扑到她的脸上。
姜不器来不及多想,一鼓作气打开水龙头。
液体飞溅到那奇怪的玩意身上,姜不器明显感觉那股子腐臭味儿不在向她的方向移动后,她才脱力的依靠在台面上。
这都什么事儿呀?
周围陷入安静后,姜不器思索着,起身准备出去求救。没迈出两步,就进入了水龙头的攻击范围。
嗯?这个水怎么是黏的?
不对。姜不器瞳孔放大。不对,上两次纸灰接触水之后,都会发出尖叫,但这次只有寂静,像是死一样的寂静。
跑。
姜不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只可惜,没等姜不器迈出腿来,一股子铺天盖地的压力将她钉在了墙上。
前方传来含糊的黏腻的笑声,“终于……有人替我了,哈哈哈,终于有人……替我了……”
随即,姜不器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从她的身体里抽离,顺着飞溅到她身上的水,流向地面。
开始她还能挣扎,逐渐的眼皮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嘶哑。
就在姜不器感觉快要开始走马灯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阵淡金色的光。
随后便利店的灯跟随着那淡金色的光的脚步逐渐被点亮。
骤然的光亮,姜不器的脑子也运作不起来了,眼皮沉沉的闭上。
以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晓。
等姜不器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便利店的地板上,旁边对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那女人见她醒过来,从兜里掏出个平板开始写写画画:“醒了?姜……不器,是吧。”
这是全世界都认识我?姜不器扶着自己痛得快要炸开的头,从地上坐起来。
“对,你……是谁?刚才?”
“嗯,我以为他们已经告诉你了,我叫随春生,暂时是你的上司。”随春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有指着旁边一坨灰色的东西,继续说:“她想抓你做交替,不过被我发现了,你没事,就是可能有点头痛。”
抓交替?好陌生的词语。
姜不器思索着,转过头,看着那团差点要了她命的东西。
似乎是个女“人”,规规矩矩的蹲在随春生旁边,一点没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随着“抓交替”三个字出口,女人期期艾艾的跪俯在随春生腿边。
“我在这里困了太久了嘛,而且她身上一股子鬼气,根本就是将死之人,替了我也算是功德一件嘛。”说完她埋着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况且抓交替这种事情阴司不是向来不管的嘛。”
鬼气?
姜不器疑惑的检查自己的四周,和平时并无二致。
不对。
“你……是随春生?”
随春生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和姜不器搭话,而是看着眼前的女人继续说道:“抓交替阴司不管,但是我是阴司驻人间办事处的员工,我管。”
刹那间,便利店里阴风阵阵,像是刀子一样刮在姜不器脸上,仿佛要把她从地上铲起来一般。
看着面前噤若寒蝉的一人一鬼,随春生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个人也是我们的人。”
什么玩意儿?姜不器脑子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死死的卡住。努力回想这新闻里殉职的女人的脸。
半晌,在新闻照片上的“随春生”和眼前半透明状态的“随春生”的脸重合的刹那,姜不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怎么了?”随春生问到,一边在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板子上写写画画。
“没事,就是……世界观有点崩塌……”姜不器脑子嗡嗡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意思是……我真的要给你们这个半透明能量体打工?有什么报酬?”
“一般做这个的都是五弊三缺,到时候看你缺什么吧,会给你补上……”随春生似乎在处理什么很复杂的流程,眉毛紧锁着,“……先别说这些了,这里有个案件记录需要回办事处填,你和我回去一下吧,她已经算是地缚灵了,离不开这个地方。”
听出来了,阴司结账的方式是纯纯画饼。
要放之前,她是断断不可能理会这种组织的,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穿着睡衣睡裤的姜不器莫名其妙的就跟着走了。
半小时后,姜不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那个……随……随女士……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嗯,就城西南的城隍庙,你晓得吧。”随春生头也没回的答到。
?
我记得这儿是城北。
“我申请打车。”姜不器毫不犹豫的举手。
闻言随春生终于转头,目光意味不明的上下打量着姜不器,在姜不器不耐烦的眼神中停在了她的口袋上面。
“我没意见。”
……
姜不器顺着随春生的目光下来,“你们找活人帮忙就一分不掏?就纯画饼,还要我们倒贴,我不去了,太远了。”
说完,姜不器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身体羸弱的穷鬼怨气比鬼还要大。
“你累了?”见面前人一脸摆烂的模样,随春生一脸不解,“我们才走半小时,你平时完全不锻炼的吗?”
呵,被你猜对了,我就是一个被拴在工位上的牛马,你见过谁家牛马有时间运动的。
“身体不好的人接不住财运,你晓得不。”随春生弯下腰,凑到姜不器面前,路灯投下的光晕透过她的身体,撒到姜不器面前。
姜不器盯着眼前人身体模糊的边界,一阵恍惚,她感觉她和真实世界的链接好像断开了,但很快就随着随春生话语被链接起来。
“你好像很懂得拿捏人类。”姜不器说。
随春生思索了一会儿,“严格意义上来讲,我生前的工作就是需要拿捏人类,所以……你被我拿捏了吗?”
姜不器比了一个OK的手势。如果说阿喀琉斯的死穴在脚底板,那她姜不器的死穴就是她钱包。
太好了,是外置死穴,她比阿喀琉斯强。
好吧,并没有,又走了一小时,姜不器跪倒在人行道上,捂着她即将失去知觉的双腿,打了一个车。
兜兜转转,快凌晨两点,一人一鬼才折腾到指定地点。
姜不器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一瞬间只觉得随春生应该当场把她收了去。
随春生也没含糊,嘱咐了姜不器几句,就穿墙而入,给姜不器找人开门了。
来开门的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这个人似乎白天并不住在这里,至少姜不器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他。
老人引着她,向庙的深处去。
庙里似乎和白天没什么不同,黑灯瞎火的,只有供桌上几盏长明灯在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