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摇曳的烛火在姜不器眼前晃荡，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浮现在她心头。
老人上前拿着一张符篆在其中一盏烛火上绕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顷刻间，姜不器只感觉天崩地裂，随之而来的烟尘弥漫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烛火逐渐化为几个亮斑。
姜不器正要开口询问，只听哄咙一声，供桌裂开，出现一条幽深的甬道。
随后，老人的声音传来，“这边请，姜小姐。”
等不明所以的姜不器走到甬道尽头时，老人都没有再出现，狐疑的姜不器推开尽头的大门。
里面的景象超出了姜不器的想象。
姜不器原以为所谓的阴司办事处应当是和方无为师傅的道观一样，清醒寡欲，里面配置几个老道士神神叨叨的做法事。
但这里面……谁能告诉我，这和我前司有什么区别！
姜不器看着这个布局都要生理性呕吐了，尤其看到临近的办公桌上堆放的文件，以及萦绕再耳边的键盘声，痛苦的记忆立刻涌入脑海。
这都什么事呀！什么玩意儿！
无“鬼”在意的角落，姜不器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恶心的布局。
“姜不器？”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远处的工位传来，一个半透明带着眼睛的身影，向上跃起，慢悠悠的飘到了姜不器面前。
见姜不器点头后，继续说道：“我是这边的渱洲办事处负责员工管理的专员，我姓宋，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老宋，你的事情随姐已经和我说了，跟我来吧。”
说完又原路飘了回去。
姜不器看着到她胸口位置的挡板，腹诽：这玩意儿有存在的必要嘛，还有，能不能留一个人类能够通过的过道呀！
老宋似乎在嘱咐她什么，但是隔得太远了姜不器只能看到那团半透明“老宋”的嘴唇位置在动，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
“诶，随姐，弄完了？”老宋飘到一半停了下来。
姜不器随着老宋的轨迹看过去，随春生从门的位置逐渐渗透出来。
……所以这个门的作用是什么？维持大家做人的时候的习惯嘛？
随春生点头，和老宋寒暄了几句，才转头望向姜不器的方向。
见二人终于注意到自己，姜不器赶忙挥手，示意自己过不去。
“啊……我忘了她不会飞。”宋姐讪笑了几声。随春生很和煦的笑了笑，表示没关系后，带着她的平板飘了过来。
“咯，如果上面的没有问题，就签字。”随春生把平板往姜不器手里塞了塞，继续说道：“签完之后，往后翻，还有一个合同。”
姜不器不明所以的拿起来一看。
嚯，证人询问笔录。
从上往下看去，详尽的记录这今天的所见所闻以及便利店地缚灵不能到场的原因。
“这个我签了，对我有什么影响嘛？”姜不器挠头，她不是那种恪守规则的人，这玩意儿明显就是一个流程，走完就行了。
随春生摇头，“只是一个证明。”
在面前二人笃定的眼神中，姜不器半信半疑的签完了这份证明，落笔的瞬间，随春生立马转转头去处理下一步流程。
姜不器还没表达疑惑，就在老宋期待的目光里划到了下一页。
嚯，用人合同？
“你们……还挺正规？”姜不器皱眉，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女人，待她浏览了一遍后，啧啧称奇：“你们收编了哪个红圈牛人律师呀，一丝不苟无限可击。”
老宋一推反光的镜片：“鄙人不才，生前就职于渱洲最牛掰的律所……”
“你们地府也讲劳动法？”
“那倒没有，这里有根据地府律法增加的补充条款。”老宋凑过去往合同末端指。
姜不器看着合同上如同蚂蚁一般的补充条款，仰天长叹：“好恶心的内容。”
“不对呀，随女士和我说你们叫阴司驻人间办事处，就算签合同，也应该是签地府呀，这抬头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在姜不器准备签字画押时，骤然发现上面某某科技有限公司的字样，怒而反问。
老宋挠头，眼神飘忽不定，“都……都是一样的嘛。”
姜不器痛心疾首：“外包？你们好歹给整个什么分公司搞内包也好呀，演都不演呀。”
见老宋完全没有反驳，姜不器弱弱的问：“我不干，我要回去了。”
话音未落，刹那间，阴风四起，办公桌上的文件被刮到半空中，姜不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扒开糊在她脸上的纸。
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那个和煦的老宋，有的只是青面獠牙、形如雌狮的异兽，异兽低吼着，震天动地。
异兽面首喷出的巨大鼻息喷在姜不器脸上，口水顺着獠牙即将低落在姜不器的额头，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面，颤颤巍巍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老宋瞬间收势，办公室内又回到了初始的宁静。
姜不器只感觉，耳畔嘈杂的键盘声也悦耳了起来，脑子里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随姐说你很聪明，嗯，不错，确实是聪明人。”
说完，老宋拿着歪歪扭扭签着姜不器名字的文件转身，正欲离开，像是想到什么似得，大手一挥。
瞬时间，眼前密集的办公桌如同峡谷一样裂开，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跟我来。”
姜不器揉了揉自己发软的双腿，扶着周边的挡板缓慢挪动身体。
这次老宋终于打开了对面那扇门。
不出所料，里面是个独立办公室，只是空无一人，老宋似乎并不意外，嘴里念念有词的走向百宝阁。
霎那间，阴风四起，百宝阁上的摆件瞬间粉碎，随风飞扬。只是瞬间，姜不器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沙眯了眼睛。
待她再次看清时，那百宝阁上哪里还有什么摆件，有的只有一盏盏莲花样式的油灯。
老宋上前，从底部拿起一盏并未燃烧的灯，“这个是魂灯，你往里面滴一滴血，你的入职仪式就完成了。”
姜不器不死心的举手，“这个是干啥的呀？”
“看你的魂散没散。”
“意思是我死没死这个灯都不会灭？”姜不器似乎发现了什么漏洞。
“聪明呀。”老宋赞叹到：“不愧是上面选中的人，我们办事处全部都是鬼，没有别的标记物了，将就用吧。他们都是切一点魂魄放里面，你是人没法切，用血应该差不多。”
说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小刀，就要往姜不器身上招呼。
姜不器反应不及时，被一击命中，很快一颗红色的血珠从伤口处渗出，顺着皮肤滑落进油灯中。
当血珠浸湿灯芯的刹那，一团暖黄色的火焰骤然升起。
“成了。”老宋小心翼翼的把油灯放入百宝阁内，抬手一挥百宝阁瞬间恢复原形，“明天，你就和随姐一起把便利店地缚灵了结了吧，这段时间收到你们小区那边的投诉太多了，老大很苦恼。”
啊？
“什么事情？我……”本着打工人第一要义，做事情之前必须明确需求，姜不器毫无心理负担的开口。
话音未落，姜不器只感觉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又来这招？
果不其然，她再次睁眼时，外头太阳都升起来了，透过被分割成几块的玻璃窗照射她身上暖洋洋的，混杂着蟋蟀的叫声，恍惚间，姜不器以为自己重新投胎了。
“这是……哪儿？”姜不器抬手挡住眼前有些刺眼的光线。
“醒了？走吧。”
“随春生？”熟悉的声音传来，姜不器猛的起身，“你们白天也能出来？”
“别废话，我在便利店等你。”
随春生的声音还萦绕在姜不器耳畔，她的身影已经消散了。
姜不器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火压下去，掏出手机就给方无为打字。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恨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还有鬼】
看着对面回复的问号，姜不器心满意足的退出聊天软件开始打车。
不对呀，她也没说就位的时间。
姜不器瞄了一眼自己的余额，认命腿着去赶了地铁。
顺便洗个澡哈哈哈。姜不器想着，出了地铁站就直奔自己家。
欢天喜地的开门，就看到一个影子矗立在自己鞋柜旁边。
“随春生！”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在上个公司打工的时候摸鱼被大老板抓包。
随春生一脸假笑的转过头，“一点儿没让我失望呀，姜小姐。”
“哈哈……我……一天没洗漱……而且你一下就消失了，我也没法联系你。”，姜不器越说越小声，最后尬笑的进了自己的门。明明和随春生年纪差不多，但面对她的时候，姜不器总是不自觉的开始心虚。
随春生点头，“我疏忽了。”，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火折子。
“我看过这个剧，是不是吹灭你就来了？”姜不器接过来，开始用胡言乱语掩饰自己的尴尬。
随春生挑眉，“这个设定这么普通嘛？那还是这个吧……”说着掏出来一沓纸，“这是咒语，你念完我就出来了。”
“嗯……上一个挺好的，哈哈。”姜不器尬笑得从随春生手里夺过火折子，“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东西。”
等二人折腾完，再次回到便利店时，出现在姜不器面前的，哪里还有什么大麦花束，甚至便利店都没有昨天的光鲜亮丽。
招牌上蒙着一层黑色的粉末，里面更是一堆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