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娘唉~自从那日裴钰同她一番迅猛告白,当晚楚淮就失眠了。等到第二天顶着乌黑的眼圈,打开房门,却见到拿着扫把的裴钰,正笑眯眯地对着她问好,吓得她立刻关上了房门。
楚淮记得之前裴钰说过,他有个喜欢的人。彼时,她还十分有八卦之心地去问昭昭,昭昭一双眼睛奇怪地将她上下打量,那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给楚淮看得还很火大。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傻子竟是她自己!不怪昭昭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是她太迟钝了!
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裴钰,起初楚淮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便躲了几天。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拒绝他的好。打定这个主意后,天天总在眼前晃悠的裴钰,又忽然总不见人,要么就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楚淮每每准备开口,话到了嘴边,又总是被他找些别个理由打算,再一想说又不知道如何去说,便憋了回去。
这几日琴师也到了,出乎意料的是这琴师是陆老夫人特意为楚淮请的,陆时歧告诉她时,眼睛都笑弯了。陆老夫人的盛情,楚淮自然不能拒绝,便跟着学了两日,只是怎么也学不下去。
楚淮从未学过乐器,要从最基础的识音律开始,光是起步就磕磕绊绊。这琴师原是教赵蓉儿的,自然少不得拿她同楚淮比较。左一个“蓉姑娘怎样怎样”,右一个“蓉姑娘如何如何”,将楚淮贬得一文不值,显得她处处比不得赵蓉儿。
这就很让楚淮火大,以前工作被老板PUA!现在进了游戏还要被PUA!
陆时歧宽慰她,劝她消火,下个月是陆老夫人的生辰。陆老夫人同他说,想要楚淮在生辰上大展身手,隐晦地提出要接受她的意思,于是他乐此不疲地去盯看着楚淮练琴。楚淮再不乐意,却看在陆时歧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再忍!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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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了陆老夫人的生辰。楚淮今日特地打扮得庄重些,想着能给陆老夫人留下好印象,又带了一盒自己做的糕点。
这一日王孙贵戚皆上门贺寿,来人众多,陆府中的人也顾不得她,草草将她安排在宴席上一处偏僻角落。
楚淮等着的时候,忽然便看到一群贵女中间簇拥着一个女子,人中隐隐约约听见此起彼伏的“蓉姑娘”,楚淮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女子竟然是赵蓉儿。
赵蓉儿面容俊秀,像是丹青画里走出来的,一颦一笑又皆有风情。陆时歧这表妹实在是个美人儿。楚淮秉着欣赏的态度,看了一会儿,直到赵蓉儿被簇拥着坐下,再也看不到,也收回了视线。
瞅着离宴席开始还有些时间,楚淮想着一会还要木头似的坐一上午,便打算先到处走走,松松筋骨。便在陆府闲逛着,小厮女婢们忙得很,也没有空搭理她,那些闺秀贵女们她又不认识,她自己逛着倒也是乐得自在。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眼看时间不早了,要早早回席间。只是陆府太大,一时间没了方向,楚淮正准备原路返回,忽然便听得与自己一墙之隔的房间,传来陆老夫人的声音。因墙上窗户半掩着,这声音透着缝隙传来,听得便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起初楚淮觉得这么着听人家墙脚不太好,转身便要离开,却听得她们提起了自己的名字,楚淮刚抬起的脚又落下了。
陆老夫人声音淡淡:“那楚姑娘今日可来了,她的琴练得怎么样?”
“来了。奴婢听琴师说,这楚姑娘近日练琴十分刻苦,便是想着好好在这一日好好表现一下。”
“这女子也是个没眼色的,让她学规矩,她便学,让她学琴,她也学。也是了,这些想要攀附权贵的女子,为了把握住这向上攀高枝的机会,自当会不遗余力地全力以赴。今日倒是要好好让她出一回丑,知道自己到底有个几斤几两。”陆老夫人更加笃定自己心里所想,不由得嘁了一声鼻子,冷笑道:“像她这样的女子,我见得太多了,和蓉儿简直云泥之别,就只有时歧这孩子目不识珠,不识珍宝。只要有我在一日,定然不会让这女子踏进陆府的大门,污了我陆府的干净。”
这话一字不落地进了楚淮的耳朵,她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到屋里陆老夫人说要上席上,这才缓过神儿,匆匆地走了,路上不小心踢落花盆。楚淮也顾及不上,脚步飞快,逃似的离开了。
云沛听见声音,推开窗户正好看到楚淮离开的背影,像是刚才的话都被她听到了,惊讶后又蹙紧了眉。将此事告诉陆老夫人,末了担忧地道:“楚姑娘,不会将此事告诉公子吧?”
陆老夫人倒是神色平淡,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让她去说,由她去说。看看时歧是会信她的一派胡言,还是信我。”没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个孙儿了,陆老夫人理了理胸前衣襟,“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楚淮回到宴席上时,陆时歧正在找她,见她回来,这才松下一口气,立刻起身迎上来。
陆时歧没注意到楚淮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走到她跟前,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许久。蓉儿正在台上弹琴,待她弹完祖母也该过来了,那时候你便登台。”
彼时,赵蓉儿的琴音正回荡堂内,琴音泠泠如珠帘脆响,极其动听。楚淮收回视线,抬起眼皮:“陆时歧,这琴我不弹了。”
陆时歧见她转身要离开,拉下她的手:“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放得低柔,“你可是紧张?莫要紧张,祖母难得想在今日寿辰听你弹琴,别失了祖母这番好意?”
若是听到那句话之前,楚淮尚且真的以为陆老夫人是真的喜欢她,那样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看见她时总是笑眯眯的,就像是自己的外婆一样。而现在听到这一番话,楚淮只想笑。
楚淮对上陆时歧熠熠生辉的眼睛,或许他真的以为陆老夫人是喜欢她。楚淮正色道:“陆时歧,陆老夫人根本不喜欢我。她让我学琴,不过是为了让我今日在众人面前出丑,让我认清和你的差距,让我知难而退。陆老夫人骗了我,也骗了你。”
陆时歧一怔,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楚淮,你怎么会这么想祖母?她平日里便同我说过,你是个极好的女子,祖母这样喜欢你,你怎能如此误解她?”
楚淮直直地看向他:“没有误解,陆老夫人亲口所说,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陆时歧下意识地反驳:“祖母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脸色微微阴沉,语气坚定而深沉:“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她的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我不许任何人说祖母的不是,更不容许有丝毫对祖母的诋毁之词。”
楚淮目视他:“你不相信我说的?”
陆时歧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向她的眼睛。许久不见的系统,进行提醒:
【系统提示,陆时歧对您的好感度下降二十点,目前好感度共计60点】
这可真是一个很好的答案。
与此同时,陆老夫人便迈进了厅堂,彼时,赵蓉儿也完成了最后一曲琴音,提裙起身,满面春风地迎上前去,紧紧依偎在陆老夫人身旁。陆老夫人的手温柔地包裹着赵蓉儿的手,眼中闪烁着慈爱与自豪的光芒,那样的眼神才是真正的喜欢。
陆老夫人的目光一转,看向了楚淮和陆时歧的方向,音容笑貌慈爱不变,但在望向楚淮时,那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再也不必隐藏的轻蔑之意。
楚淮紧抿嘴唇,握紧了拳头,耳边又传来陆时歧的声音:“或许这几日你太累了,许是听错了。若不想上台便歇一歇吧。”
“不必了。”楚淮忽然道:“既然都准备了,自当要给陆老夫人庆寿才是。”
楚淮扯出自己的手,陆时歧掌心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指缝间悄然流逝,再也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中央。
楚淮坐在刚才赵蓉儿位置,周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是在赏菊宴见过的,各个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瞧着她。
楚淮低头看着桌上的琴,伸手一拨琴弦,发出一声琴响,嗯,好琴。楚淮心里默默点评了一句,下一秒手放在琴弦上,便开始胡乱地弹拨起来,毫无章法,毫无节奏。
琴声嘶哑难听,不是琴音,完全就是噪声。在场的众人皆捂起耳朵,也难抵这魔音灌耳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