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这是我自己查的。”叶柯依有些讶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说着，她明白了什么，露出无奈的笑容来：“嘉嘉，你对他的恶意是不是有点大。”
“我……”唐尔嘉百口莫辩，明白自己是被当做和男友争风吃醋的那一类闺蜜了。她索性不解释，双手抱胸，只是冷哼了一声。
叶柯依笑着挽住唐尔嘉的手臂：“真的是我自己感兴趣才查的。好啦，就算我谈恋爱，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唐尔嘉张了张嘴，还是把那句“那我更重要还是他更重要”的幼稚质问咽了回去。她拧起眉道：“那你查这个做什么呢？柯柯，你想请笔仙问什么呢？”
见叶柯依怔愣片刻，唐尔嘉又担忧道：“无论你想问什么，这类神鬼之说，都不应该相信。柯柯，你不会真的去玩笔仙游戏吧？”
“当然不会。”这回叶柯依答得很爽快：“我真的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不会真的去玩的。再说了，我胆子这么小，哪里敢玩这种游戏呀。”
唐尔嘉的心略略放下来一点，但又无法全然放下。距离意外的日子越来越近，日子没过去之前，她始终放心不下。
“柯柯，你答应我。”她抓起叶柯依的手：“无论是谁，都没有你自己重要。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危，好吗？”
叶柯依笑道：“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这么严肃起来。天天待在学校里，我能出什么事呀。”
唐尔嘉仍是执着道：“你答应我。”
“好好好，我答应你。”叶柯依安抚性地抚了抚唐尔嘉的后背：“我会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去比赛，争取拿个好名次，好吗？”
“好，”唐尔嘉放松下来，露出一个微笑：“我们一言为定。”
“说好了。”
两根手指勾在一起摇晃起来，少女们相视一笑，眼里的光芒比午间的阳光更盛。
***
“嘉嘉。”
听见声音，唐尔嘉回过身，冲叶柯依莞尔一笑。叶柯依快步走到她身边，温柔地剜了她一眼：“你训练这么辛苦，还老来等我下晚自习做什么？早点回去休息不好嘛。”
“哎呀呀，你要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唐尔嘉做了个要哭的鬼脸：“我可是苦苦训练了好几个小时，想找朋友聊聊天还不行嘛？难不成……”
她狡黠地眯了眯眼，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叶柯依耳边：“我打扰你谈恋爱了？”
“胡说什么呢！”叶柯依脸上爬上一模绯红，她轻轻打了一下唐尔嘉的胳膊，嗔怪道：“你就会取笑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唐尔嘉连忙求饶，她看向接连不断下楼的人群，问道：“杨茉呢？”
叶柯依摇了摇头：“不清楚，她让我们先回去。”
唐尔嘉“哦”了一声，落后叶柯依半步跟在她身后。若是叶柯依此刻回头，恐怕会惊讶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好友此刻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甚至，眉宇间有一片微微起伏的阴霾。
今天，就是记忆中的那天了。一连几天，唐尔嘉每天都在结束晚自习的时候来接叶柯依，就是为了避免悲剧再次重演。只要熬过今天……
“嘉嘉，你低着头想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唐尔嘉冲叶柯依笑了笑，紧握的拳头后知后觉地松开，指甲压迫带来的疼痛随着血液流通冲上大脑，也让她清醒了些。
“我们赶紧回寝室吧。”她说。
叶柯依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状。
她像往常那样完成洗漱，伴随着熄灯前的预备铃在床上看了一会儿从校门口书店买来的杂志，等到整栋寝室楼的光线一暗，便老老实实地收起杂志，躺下预备入眠。
唐尔嘉也同样躺在床上，但心里一阵一阵如潮水般涨涨落落的不安感始终牵引着她的神经。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此刻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竟是那晚出发前的准备。同样猫在床上，同样屏住呼吸不敢睡，她兴奋地数着室友一个一个入睡。轻微的鼾声、带着鼻音的呼吸声、翻身时床板发出的嘎吱声……
她们踮着脚尖下床，好像提起的那颗心、那颗胆全挂在这一点及地的脚尖上。很多年以后，唐尔嘉有时想，如果当时有其他人醒来，发现她们的小动作，她们应该会瞬间失去勇气，再也不会去了吧？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个意外本就怪不了其他人。
只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总希望能有谁早点发现自己的异常，然后抓住她，让她免去这残酷的命运。
不过现在，26岁的她在这里，成为了那个避免厄难的救难者。
只要熬过今晚就好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她终究是高估了睡眠对一个十七岁孩子的重要性，尤其是在经历完集中的体育训练之后。睡意伸出长长的触手，但凡抓住意志薄弱的点就开始伺机猛攻。在一次次的瞌睡袭击之下，唐尔嘉终究还是不敌睡意的侵扰，陷入黑甜的梦乡。
直到她骤然惊醒，大喊了一声：“柯柯！”
“嗯？”对床的叶柯依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了？”
唐尔嘉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半坐在床上发懵。
“叫什么呀，这才刚天亮呢。”寝室长梁斯然语气不耐烦：“能不能让我继续睡啊？待会儿还要起来晨跑呢。”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是做噩梦了。”唐尔嘉连忙躺回床上，“大家继续睡吧。”
没人理会她，整个寝室又迅速沉入安静的梦乡。等唐尔嘉再睁眼时，天已大亮，叶柯依刚换好衣服，正在换鞋。
“睡醒了？”她冲唐尔嘉嫣然一笑，“早上好，嘉嘉。”
唐尔嘉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早上好，柯柯。”
真是美好的一天。
***
记忆中的劫难似乎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这种感觉就像不知从哪儿扔出的一块石头，上次你被砸个正着、鲜血淋漓，这次只是轻轻歪了歪头，就轻松躲避开来。唐尔嘉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可日子一天天过，仿佛记忆中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很快，就到了出发去风林市参加跆拳道锦标赛的日子。
整理好行李，唐尔嘉跟着跆拳道队一起坐上前往市区动车站的大巴。风林和凌水有些距离，得坐2个半小时的动车才能到达。徐教练给参赛选手们统一购买了6点半的动车票，一路上大家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就连一向严肃的徐教练也露出些笑脸模样。
许是训练辛苦，又或者是方才笑闹花了些精力，上了动车没多久，唐尔嘉就觉得眼皮直直往下坠，困倦得不行。她知道队友们都在车上，便也就放心地闭上眼睛，任由困意将她拽入到深沉的梦乡之中。
梦境的开始一如往常，一股轻微的失重感恰到好处地指引她下沉，缓慢地下沉……直到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她发觉已经已经被困住了。
她环顾四周，周遭的环境陌生又熟悉。昏暗的灯光照不亮整个空间，身旁的桌椅大半隐没在黑暗里。她心里生出惶恐，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黑暗中好似隐藏着什么。
这是哪里？
这是……这是！
她倒退了两步，惊觉有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回过头，叶父叶母站在她身后，眼神痛苦又冰冷。
“你为什么要带柯依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不、不是我带她去的，是柯柯先想到要去的。”
她想要解释，可愤怒的叶父叶母并不想听，叶母一步上前将她推倒在地。
“这重要吗？柯依身体不好，你明明是知道的，怎么能不阻止她，还跟她一起去？！”
“不、不，我不知道，我没想到……”
羞愧攫紧了她的心，她艰难地爬起来转身要跑，却来到一条走廊，同学们对她指指点点。
“就是她……”
“叶柯依都死了，她怎么还有脸来上课……”
她捂住耳朵，她不想听，她蜷缩起来，她躲进被子里。只要躲在这里就好了，看不见任何人，听不见任何人……
“喂！我跟你说话呢！”
被子被一把扯开，突如起来的光亮令她睁不开眼。梁斯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法官敲下她的法槌。
“你搬出去吧，我们不想和你住一起。”
站在她身后的室友们沉默不语，众人的抗拒铸成一道墙，四面八方地朝她围过来。
不要、不要！
再睁开眼时，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里。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看见叶柯依独自一个人走了进来。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念咒、巨响，叶柯依受到惊吓，过呼吸吸入太多粉尘，哮喘发作倒在地上。
柯柯！柯柯！
她想要奔过去，可有一面无形的墙挡住了她。她捶打着这面墙，她的叫声叶柯依根本听不见。叶柯依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支撑起身体，艰难地向门外爬去。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样了，一切又都没发生变化。
只是我一个人逃脱了命运吗？
那柯柯呢？柯柯怎么办呢！
唐尔嘉猝然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