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不了了就和我说啊,要么分手要么开放式,选出来一个。”Vivian克制住愤怒但咬牙切齿,“现在这样被人拍到算什么?要绿也是我先绿你。”
她以前相信爱德华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撒谎,但是现在这张照片就是足以定罪的呈堂证供。照片里那个女人的手伸向了他的西装内袋,姿态暧昧。手机被她丢向沙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爱德华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是在确认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这照片你哪来的?”
“不重要。”
“是不是有记者找你?”他逼近一步,把领带从脖子上扯下,动作暴躁无比。
“你先解释。”
“她凑过来的!我推开了!立刻推开了!”爱德华喊的像是气急败坏了,但其实是因为他怀疑有记者纠缠上了Vivian。“你现在告诉我是谁发你的。”
“不重要。那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不接电话,开会要开一个上午吗?”
“我都说了是家庭会议!很重要!我后来不是也打回去了吗,我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
相错过的时间成为一个谜团,丢进了两个人的世界里,变成了罗生门。
她不知道他今天早上正在处理杰奎琳的遗嘱,病情越来越严重,这件事情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她也不知道他打的那二十七个未接来电,有十七个是在机场狂奔时拨出的。
“为什么非要出去喝?”Vivian问的很轻,她不敢想象昨天晚上的故事有没有后续,毕竟前段时间他们确实是发生了矛盾,而且现在在冷战阶段,爱德华想找人消遣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这和去不去酒吧有什么关系?”
Vivian不想说话了,几乎是被气的,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人提醒过,爱德华很难专一。因为喜欢他的人太多,他受到的诱惑也多,男人又是很难控制自己的。
所以她的生气、怀疑,在她看来都非常正常。
“你以前不也总是去酒吧吗?我不懂你想说什么?”
“我以前总去酒吧?”
“对啊,你不也会这样吗?这到底算什么值得吵架的事情,现在该生气的是我吧?是我担心你出问题大老远坐飞机来找你,你以前哪个男朋友能这样?”
“你到底在说什么?”
Vivian被他的话震惊到了,“你现在觉得我是派对女孩了?是后悔了?后悔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了?”
她知道,她一直知道,那些关于她“混夜店”的流言一直存在,说她一定是靠着什么特殊的手段才晋升。
爱德华肯定不会完全相信她的,他也是那种会听信别人话的人,也是那种可能会和别人站在一起欺负自己的人,甚至很可能,他也在背后讨厌自己吧,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因为根本不敢想。
“我什么时候说后悔了?我现在是希望你可以和我解释!”
“解释什么?误会你吗?你本来就是那种人啊,你就是会出轨啊?你肯定和别的女的睡过了对吧?毕竟基因这个东西真的很难说,但别学你父亲那样,被拍到才哭着求原谅。”
她故意提起那个禁忌。
爱德华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知道她惹他生气了。
三十年前《每日新闻》的头版,老肯尼迪搂着好莱坞女星在游艇的甲板上接吻。
“还有,你以为只有你的家庭不同意吗?你以为只有你有家人吗?我妈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两个姐姐也不同意!你们家族别墅的客房里,不是还备着给‘外来客’的换洗衣物吗?很多次了吧?”Vivian克制的泪终于飙出,她捂住头蹲到角落。“你说爱我的那些话,对多少女人说过,我真的都不敢想……”
“你是不是有病?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给我滚!”
“我真的后悔把你当正常人看……”
所以啊,你不是还是后悔了吗。
回到曼哈顿的第一件事,就是寄走爱德华给的戒指。
她不需要了,再也不需要了。
这段时间的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她真的是过够了,凭什么要这样受委屈。
更何况这次出差很顺利,她说不定要去巴黎了。
他只是个男人,没什么放不下的。
那枚镶着海蓝宝石的指环躺在快递盒里,这份宗卷要回到属于它的档案袋了。
快递单填到地址栏的时候,她的笔尖顿了顿,爱德华的公寓地址她明明倒背如流,可就是有些下不去手。一股酸涩在她左胸腔蔓延开,喉咙也想咳嗽,可能是因为没休息好抵抗力下降了。
绝不会是因为不想放手。
“保价金额需要填多少?”快递员问。
“不用了。”她最后摸了一遍,扣上盒盖,动作干脆。这枚戒指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了,永远和她没关系了。
Vivian现在正站在乔治娅的办公桌前,早上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整齐的密影。
她很紧张,像乞讨的火柴女孩,确实,她确实是来讨要一个答案的。
明明回来的时候乔治娅还举着香槟对她说,“巴黎肯定是你的了,提前庆祝一下吧。”
毕竟这次她做到了,甚至是超额完成,拉到了范德比尔特家的赞助。
“我需要一个解释。”她的声音在这个属于夏天的七月散着冰冷,“加州的危机是我解决的,为什么现在去巴黎的人变成了杰西卡?为什么?”
今天早上的正式邮件,内容简短也直接:公司决定安排杰西卡出任CK巴黎分公司的总经理。
落款是纽约总部,甚至连署名都缺失。
Vivian盯着屏幕前这行字反复闪烁,一片空白,但不想接受。
乔治娅没抬头:“坐。”给她倒了一杯普洱茶,茶杯像艺术品一样漂亮,精致到让她不舍得留下口红印,只能留出唇和杯的缝隙,然后浅浅抿一口。
乔治娅不像以前那样开门见山,这次沉默地看了她很久,久到有些不自在。
Vivian被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鼓起勇气开口:“我其实就是想要…”
“你想要一个答案?”乔治娅说。
“是的。”
她放下杯子,目光恢复一贯的冷静:“如果是论工作能力,你们是一样的,如果是论工作态度,那肯定是你比她要好。”她继续说:“但是你的工作态度,也不是一百分的,你之前可以花一周的时间请假谈恋爱,那我也可以花一周的时间找一个人代替你。”
乔治娅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还有,杰西卡上周提交的巴黎企划,拿到了两百万欧元的赞助,现在人家的能力也可以和你相提并论了。”
“我可以现在做十份企划!”杰西卡提交方案的那一天,就是她和爱德华吵架闹分手的那天,当时她确实没心情处理工作。
乔治娅手里的钢笔伸向旁边的文件夹,推出一张员工行程表移动到Vivian的眼前,“你过去一个月里,有19天标注着:陪同肯尼迪先生出席私人活动。”
乔治娅又从一个公文袋里倒出一堆照片,哗啦啦十几张:有她在秀场后台累到睡着的丑照,有爱德华的劳斯莱斯连续一周停在公司楼下,还有她推掉杂志专访去陪爱德华看赛马会。
“是董事们的决定。”乔治娅挑起一张照片,放到Vivian的身前,“社交版面可能会比较欢迎你,但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把百分百的精力放在工作上的战士。”她现在好像确实不算一个合格的工作殉道者。
“我现在已经分手了,当初是我没有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去巴黎,但是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我想要去,如果我去了,我有能力也有信心可以做得比杰西卡好,所以我想要主动争取一下这个机会。”她冷静地开口诉说。
乔治娅严肃的面容在听到她的答案之后,露出了一丝笑,不过眼神里面依旧保持着理智:“你想去巴黎?那你应该知道杰西卡有欧洲成长的背景,有不需要铺垫就已经存在的人脉,比起助手,她也可以做好搭档,最重要的是,她才二十三岁。”
最后的年纪,好像才是真正击垮她的一击。
她想起那个傍晚,旗舰店的落地窗映着纽约的霓虹,同事羡慕的对她说:“你升职的速度太快了,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位置,大家都超级羡慕。”
当时Vivian也觉得,这已经算足够辉煌了。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杰西卡的二十三岁,可以带着整个巴黎公司的资源出发,而她,当时连登上那趟航班的资格都没有。
“我…”
“你应该留在纽约。”乔治娅身体微微前倾,开口打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这里才是你的战场。”目光穿透空气直射到她的身上,快要把她的不甘悉数看透。“你掌握纽约节奏的速度很快,也在这里扎根,拥有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人脉。”
她顿了顿,换了种语气,像是给一剂缓冲:“或许你曾对巴黎怀抱憧憬,所有人年轻时都会有,我有,办公室的其他人肯定也有。但巴黎适合你吗?以后你可以去旅行,可以去短居,但如果你想要立足,要征服,它未必是你的最佳战场。”
“我看得出来,你更适合曼哈顿。”
Vivian抬头看向她的双眼,很想问些什么?问“那你为什么要去巴黎?”又或者是“你怎么知道我不适合?”,她既然可以适应曼哈顿,那么也可以适应巴黎。
但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Vivian,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五年后,十年后。”
她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假设,只能随意说:“五年后,我想要坐在你的位子上,十年后,可能只要比自己更好就行。”
“那你就更应该留在曼哈顿。”乔治娅收回她的目光,语气依旧坚定:“这就是我对你的安排,像当初把你从波士顿接过来一样,又或者像你对卢卡斯,或者其他人那样。你能安排好别人的人生,那么也请接受我的这一次安排。”
像是提醒,又像是点醒。
她的目光扫过Vivian空空的无名指,“你有属于你的幸运。”
“除了工作,也不应该放弃继续当你的肯尼迪太太。”
她对巴黎,可能是少女时期的不甘心,也可能是某种心之所向,又或者只是命运在人生路口的一次分岔。
她对落定答案的不甘,也都在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化作了一身轻叹。
不甘心,只有在成功时才是一种力量,现在,不过是徒增负担的执念。
或许是因为乔治娅的劝服,或许是她终于敢于直面自己的内心。无论如何,这一刻,她不想再追问,走出了那间办公室。
走廊上,有实习生们发出的哄笑,还有一些细碎的窃窃私语声,这很正常,人做不到和所有同事搞好关系。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缝隙,Vivian看见Lilian,她亲手带出来的实习生,正戴着杰西卡团队的工牌,给同事们分发马卡龙。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Vivian想起两个月前,在公司举办的派对上,杰西卡醉醺醺地搂着她肩膀说:“好羡慕你和爱德华呀,哪像我们这种需要家族联姻的傀儡……”
在所有人眼里,她好像变成了一只金丝雀。
可她得到过什么属于肯尼迪家族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