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奇让柳珍珠潜伏在王府找机会探听一下摄政王的情报,另寻机会暗杀摄政王,于是她最近在思考要不要朝摄政王献一下殷勤。可惜摄政王近来忙得很,甚至不找她换药了。
她只是偶尔听说,
摄政王又开始上朝了。
摄政王又杀人了。
摄政王去别的美人院中了。
俱是府中传言。
柳珍珠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摄政王平日的生活如此精彩。
期间,沈听奇还给她带来了个好消息,林溪行上书陈言此次寒潮赈灾事宜,皇帝准了,前几日朝廷便大量采购薪炭分发百姓。
这当真是个好消息,当前才十一月,百姓日子就如此难过,若没有炭火,不知要冻死多少人。可是薪炭贵,百姓穷,不是所有百姓都买得起的,就算有些宽裕一些的百姓买得起也支撑不了一整个冬季的量,如今朝廷派发,可谓是给百姓们带来了救命炭。
寒潮难御,但若有薪火也能挨过。
至于这个林溪行,柳珍珠听说过他。几年前的探花郎,很有才干,此时在朝中担任大理寺少卿。传说是摄政王的旧友,后来他不愿与奸臣同流合污,二人反目成仇,以至于他现在在朝中仍被打压,平日相遇必定呛嘴,火药味极重,好在此次摄政王没有在赈灾一事上同他唱反调。
沈听奇甚至在感慨,这无恶不作的王爷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但是柳珍珠怀疑他是最近生活太热闹了,所以闲不出手来管此事。
一直到此事发生的三日后,柳珍珠才再次见到了消失已久的摄政王。
府中传言他又被暗杀了不是空穴来风,这次是让柳珍珠去帮他换药的。柳珍珠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有病不能找大夫吗,找她干嘛。
但是一想起自己要去探听情报她就老实顺从了。
这间房子和摄政王府邸的风格格格不入,没有富丽堂皇,没有雍容华贵,反而有种风雅的韵味,窗前插着一枝红梅,花开甚艳。
柳珍珠有些意外,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到摄政王的卧房,但上次黑灯瞎火,她除了砍废了一张床,什么都没做,自然也没看见这房子的真面目。
如今床榻已然换了新的。
摄政王在床头靠着,嘴唇发白,双眼紧闭,不知是否睡着了。他上次的伤其实还没好全乎,这次不知伤在哪里,似乎比上回重一些,毕竟看着就虚弱。
柳珍珠一靠近,他就睁开了眼,微微笑了一下。
所以很明显,他刚才没有睡着。
“你来了。”他很轻地眨了下眼,声音也很轻,轻到像是温柔的低语。
柳珍珠不懂他这些,以为他是虚的。她点头,纳闷道:“王爷为什么不躺下?”
李朝风:“……”
“你要我躺下吗?”
“王爷看起来比较虚弱,躺着比较好。”
李朝风好笑地点头:“那我躺着。”
“来帮我换药。”他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衣服。
“等一下!!!”柳珍珠瞪大眼睛喊停,她几乎要伸手捂住眼睛了,“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伤在后背。”李朝风轻轻眨眼,柳珍珠怀疑他在装纯。
“……行吧。那王爷别躺了,趴着。”
李朝风把上衣脱掉之后,乖乖听话趴着了。柳珍珠这才发现这次根本不是换药,他的伤口根本就没有处理过,苍白的皮肤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迹,几乎整个背都是红的,就连刚刚褪下的衣裳都给染红了。
望着狰狞的、满是血迹的伤口,
柳珍珠当然没有害怕,她自己就受过同样、甚至更重的伤。这伤看着严重,但其实只要好好处理上药,不让伤口感染便没有性命之忧,柳珍珠有经验。
她甚至在想,自己那日怎么没有给她留下这么大的伤,看来还是大意了,不知这次伤他的是何方神圣。
“没有吓着你吧。”李朝风由于趴着显得声音闷闷的。
柳珍珠给他清理伤口,淡定道:“没有。”
刚说完,她又想起自己要跟他献殷勤,于是又补找补:“王爷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疼吗?”
李朝风诡异地沉默了,许久才找回声音般:“不疼。”回避了怎么受的伤。
不疼?
柳珍珠一顿,本来只是擦拭伤口边缘血迹的手移到伤口处。那就不要怪我下手重了,她心想。
然而手下这具身体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柳珍珠感觉他后背的皮肤更白了,还沁出汗来。
倒是能忍。
“王爷……这几日都忙什么了?”柳珍珠半是犹豫半是纠结地开口,像一个怀有少女心事的姑娘对倾慕者的关心,至少声音听起来是这样。
李朝风似乎对她的话有些震惊,几乎要弹起来了,只是被柳珍珠不着痕迹地镇压了。
“我,我这几日,就是上朝……”
撒谎。
摄政王这么随心所欲的人也会顾念着美人的心情撒谎吗?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新欢?
新欢?
柳珍珠被被自己脑海里蹦出来的词震惊到了,一时无语凝噎。
摄政王这几日是去那个传说中的花魁那了,柳珍珠知道,这不只是传言,这是事实。
她前日装作散心的样子去打探,正巧碰见李朝风进房门,一问才知道这个是花魁住的地方。
花魁就是那个买假酒的春风堂的花魁,摄政王的老相好,在买假酒一事发生后不久,摄政王就豪掷千金把人赎了回来,养在王府中。
据说叫薛英雪。
柳珍珠还没见过这个人。
“怎。怎么?”
“就是几日没有看见王爷,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珠儿被厌弃了……”她说完把药粉全抖在伤口上了。
李朝风被她的话分了神,丝毫没有感觉到背上辛辣的疼痛,他不明白怎么几日不见对方就变了个风格,原先低眉顺眼但不屑谄媚,今日张口闭口都是有情意的模样,他有些愣。
这是六年前都不曾有过的,他几乎要恍惚了,只是背上依然不轻柔的动作将他拉回现实。
这是新招数吗?
为了什么呢?
为了杀他还是为了某些东西?
他按捺住疑惑,想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柳珍珠瞧见李朝风没说话,也没再说这个,转而道:“王爷平日里都是这般危险的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李朝风依旧没有说话,柳珍珠几乎要以为这个摄政王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哑药,前段时间看起来口齿挺伶俐的啊,怎么今日问什么都跟个闷葫芦似的。
“本王最近在查那日闯入王府的刺客。”
就在柳珍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李朝风突然说。
刺客?
哪个刺客?
不会是她吧?
“王爷查的是?”柳珍珠虽有把握他查不到,但还是不查更好,她心中仍怀有一丝侥幸,想杀摄政王的人这般多,付诸行动的也不少,这不是无从查起嘛,从前也没见摄政王大肆搜查哪个刺客。
然而她丝毫没有想到,从前暗杀摄政王的人一般都逃不出来,当场死亡,谈何搜查。
“前几日晚上闯入王府砍伤本王手臂的那个?”李朝风打破了她的侥幸。
啊。真是她。
柳珍珠探听进度:“王爷可有线索?”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拿着一把长刀,身手利落,招招致命,不似京城中人。”
“啊,那是什么人?”
“本王猜她是江湖人士。”李朝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笃定,可不像是简单的“怀疑”。
竟然给她猜到了,为什么啊。柳珍珠想不通。
谈话间,柳珍珠已经给他上好了药,接下来就是包扎了。“王爷可否起身?”她要给他缠纱布了。
李朝风听话坐起来,柳珍珠便从背后环过他,将白布一圈一圈地缠上去。她清心寡欲、一心一意,没注意到面前这人惊得屏住呼吸,薄红自脖子蔓延至脸上,耳朵都红透了。
“王爷可有什么方法找到这个刺客?”柳珍珠仍然惦记着这事儿。
李朝风一下子冷淡下来,想起这是个别有所图的人,再不是六年前一心为了救他的大姐姐。
“江湖,本王在京城鞭长莫及……”
柳珍珠一喜。
“……但是,本王可以派人去查,江湖中有谁擅用刀。那刺客身手不错,在江湖中必定不是无名之辈。”
柳珍珠一悲。
岂止不是无名之辈,简直是鼎鼎有名。
柳珍珠第一次为自己的出名难过,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拖泥带水地查出沈听奇和万宜,毕竟她们仨向来一块行动。
任是心里百转千回,她手上都没停下动作,很快在摄政王胸前打了个利落的结。
李朝风看着这个结出神。
柳珍珠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她想早点回去通知沈听奇这个消息,万一暴露,她就惨了。
江湖中不少人见过她的脸,甚至还流传着画像,在那什么美人排行榜上。柳珍珠从前没少为此骄傲,如今是报应来了。
她们需要早做提防。
然而摄政王这次没让她走。
李朝风披上了衣裳,眉眼一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来:“陪本王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