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之前，陈亦弛最近工作忙了不少。新同事确实友善，还能教他很多，打杂的小事渐渐少了，接触到的正经工作变多，适应过一段时间，他正式融入了这个集体。
陈亦弛做完工作，也会参与一些学生的竞赛和活动。
这天他正翻着文件，学姐拿着文件，忽然出现在他身后，问，“你在看这个科创大赛？”
陈亦弛也没必要躲着她，点头，“对。”
她不走了，反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问，“要参加？有想法吗？”
“有一点，”陈亦弛说，“不过没什么经验，这个很难吗？”
“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拿过市级的金奖，”她鼓励说，“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试一下吧，先写项目书，你如果不介意，给我看看，我也许可以帮你一些。”
陈亦弛也挺感兴趣的，“好。”
“对了，你晚上有时间吗？”她说，“有一个科技展还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偶尔会带陈亦弛去谈一些项目，一个是长得好，大帅哥绝对拿的出手，另一个是技术方面绝对专业，陈亦弛也很珍惜每次机会。
但这次的情况，陈亦弛有点不解地问，“这算工作吗？”
她顿了一下，说，“对工作有帮助。”
“那好。”
陈亦弛知道何沈言今晚要在学校赶毕设，就没打扰他，按照展览结束的时间，自己估计还比他早回家，可以给他带点夜宵，陈亦弛思考着，方记的老鸭汤就不错，再要一份五香豆干……
“亦弛，”学姐推了他一下，“在想什么呢？进场了。”
“好，”陈亦弛收回心思，注意到，“哎，你怎么突然换香水了？”
她有点被看破的尴尬，顺手把头发挽到耳后，“这……味道很突兀吗？”
“没有，”陈亦弛说，“平时的更适合你的气质，职场女强人的风格，不过它跟你今晚很搭，很有知性的魅力。”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裤裙，颈上一条闪耀的金色锁骨链，很利落简洁的风格，又不失女性的温柔美。
“谢谢，进场吧。”
这应该是首次展览，场馆不小，但人更多，热热闹闹的。
陈亦弛注意到，“怎么都是大人带小孩？”
“给，刚入场时发的手册，”她已经提前了解过了，说，“今天的展出品，更贴近日常生活。”
“那个VR眼镜，听说用的是最新的仿真光线技术，可以让场景更加自然逼真。”
“要去体验一下吗？不过这边要排队吧？”
陈亦弛多看了两眼，说，“这个眼镜我也有一个。”
“哎？这个？”她有点惊讶，“主办方说这是新研发的，第一次在国内公开展览。”
陈亦弛看了一下型号，说，“对，就这个。我妈妈知道我感兴趣，从国外买给我的，嗯……去年。”
“玩过几次，视觉效果确实好很多，但我平时跟我男朋友一起玩，只用那种最简单的电视加上游戏机，这个用得不多，你喜欢的话，我送你……”
“你……男朋友？”
“嗯，”陈亦弛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啊！送二手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又重复了一遍，“你男朋友？”
陈亦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点头，“对啊，不过他不很热衷于打游戏，但会陪我玩——你怎么老是问这个？”
她强颜欢笑，“没事，不用了，我去个洗手间。”
哎？莫名其妙。
陈亦弛自己正在展览馆里边走边看，手机突然响了，是电话，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的，一看，是何沈言，他边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边按下了接通键。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在哪里？奶奶……我很害怕……”
“怎么了？你在哪里？我马上到——”
陈亦弛边往出口走边给师姐发消息，转身就撞到了她。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家里的事，我得走了。”
他说得含糊，但即使如此，也知道他急不可待，她连忙说，“好好好，你快去吧。”
陈亦弛收到了何沈言的地址，在市立医院，他叫了车，在路上通着电话，才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奶奶的邻居陈亦弛是见过的，早出晚归，两家没什么机会来往，她只有几个老姐妹一起聊天解闷，也是她们发现她今晚没出门，去找，她不知何时已经晕倒在了院子里，这才匆匆叫了救护车。
人送到医院的时候，血压很低，情况已经不是很好了，医生马上进行急救，这才暂时稳定下来。
陈亦弛找到何沈言的时候，他坐在冷清大厅的椅子上，医院冷气很足，他连外套都没穿，小小一个人影，瑟缩着，又单薄，看起来格外脆弱可怜。
“我来了……”
陈亦弛连忙脱了外套给他，还没披上，被他一把抱住，冰凉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陈亦弛能感觉到，他在压抑着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怪我，我不该留她自己一个人在家……”
“谁也不想的，”陈亦弛抱紧他，安慰说，“之前复查的结果都很好，医生也没想到会复发，是意外，你不要都揽到自己身上。”
何沈言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人的承受能力总是有限的，他这会儿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为什么总是这样？我有做错什么吗？总怕太过安逸，不幸的事情就要到来了，所以连幸福都要克制。”
“不是的……”
何沈言忽然悲伤地开口，“它讨厌我。恨我。”
陈亦弛一愣，“谁？”
“命。”
他从来没说过这么丧气的话，陈亦弛心里一震，捧起他的脸，看到他哭红的眼睛，又止不住心疼，他明白，何沈言会这样不是因为脆弱，而是所有事情都撞到一起，他压力太大，大到要把他压垮了，明明那么努力去生活，但怎么什么都没有变好，反而无可挽回地倾颓下去了呢？
“让它滚蛋，我就要你一直幸福。”陈亦弛说，“而且我们家沈言，把转院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才短暂脆弱的人，那么厉害的人，才不会随便它摆布。”
何沈言双眼迷茫地摇头，“不是……”
“是。”
陈亦弛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格。不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我们两个人还素未谋面的时候。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坚定，又有主见，但从来不会暴烈，你有的是一种很温柔的连绵不绝的力量。如果你现在觉得累，就依靠我，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管，就交给我，我是你的爱人，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成为你的依靠。这不是无能，就像医生生病了也要寻求医生救助一样。你可以哭，可以发泄，可以抛开一切好好睡一觉，我来承担——就像你曾经为我做的一样，只是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
何沈言是真的很累了，说话的声音都是虚弱的，他那双红红的眼睛，求助一般看着他，小声说，“我能抱你一会儿吗？”
小可怜。陈亦弛把他圈在怀里，说，“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负责转院的车什么时候到？”
他闷闷出声，“两点。”
“那还有好久，你吃东西了吗？我去买点给你。”
陈亦弛起身，说，“知道你吃不下，但总要垫一垫，才有力气撑着。哪间病房？你先去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叫你。”
陈亦弛开了灯，单间病房里配有一张陪床，陈亦弛简单收拾了一下，帮他脱了鞋子，“睡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何沈言拉着他的手，不舍地说，“外套。”
陈亦弛低头看了一眼，他紧紧抱着，一点没舍得撒手，“你留着。”
医院附近其实有一些店铺，但都主打一个便宜快捷，陈亦弛知道何沈言这会儿再好吃的东西都没心情品尝，就当是他挑剔吧，他就想自己喜欢的人什么都要好的。电话预订，打车去取，幸好这会儿错过了晚间的高峰期，一来一回，其实也差不多。
陈亦弛带着便当回来的时候，何沈言在小床上，只是显然睡不安稳，眉头微锁，披着的外套像一个怀抱，把他整个人包了起来，他手边还紧抓着一只袖子。
他睡得很轻，陈亦弛还没开口，只是碰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小时。”陈亦弛帮他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来吃点东西，熬夜太耗人精神了。”
“我刚才恍惚了，仿佛回到了上次陪奶奶手术的时候，那次我睡得朦朦胧胧，还能听见外面护士的脚步声和轻微细语，觉得夜晚好长好长，怎么没有尽头，又想着这样就好了，那些不想面对的事，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陈亦弛握住他的手，“这次我陪你一起。”
两个人吃完饭，乱乱地聊着，借此强打精神，何沈言说，“你衣服好香啊。”
“哦，香水味，应该是我领导的。”
“你们一起出去？我突然把你叫来，你领导会不高兴吗？”
“还好，她挺讲理的，”陈亦弛说，“不过我好像说了什么让她在意的，我看到她从洗手间出来后，项链没了。”
陈亦弛一想，“好像耳环也没了。”
他的叙述挺抽象的，何沈言也猜不透，两个人一直等的昏昏欲睡，负责转院的医护把病人安置好，何沈言看到奶奶熟睡的样子才放心。
陈亦弛第二天还要上课，何沈言推他回去休息。
第二天陈亦弛下了课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