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基尼奇如约拜访。
阿乔得知了他今日特地空出一天来找昨日那个女孩,又开始用贱到欠揍的语调嘲讽、调侃他,一如既往的括噪。
基尼奇警告了他一遍等会不许说多余的话,然后敲响了门。
“来啦!”门内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基尼奇推测对方大概是赤着脚。打开门发现果不其然,椿穿着白色的裙子,满眼笑意,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开心。
他莫名觉得心脏猛地撞了一下胸口,面上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打扰了。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他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点点油烟味,补充道:“你刚刚在做饭吗?”
“是呀,要进来尝一点吗?”她双手背在身后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不过味道可能一般般,我的手艺有点生疏。”
基尼奇下意识想拒绝,阿乔就已经毫不客气地飘了进去:“你很懂嘛,不过一点早餐可收买不了我伟大圣龙库胡勒阿乔,”它往里面飞去,看他们还停留在门口又回头催促,“还不快点供奉给我,愚民。”
“你能吃东西……?”椿试探地问。
“你这是什么话!”阿乔不满地喊道,“这世界上没有我库胡勒阿乔做不到的事情!”
基尼奇一把拽住它的尾巴,把借用燃素现形的龙给拽回来。无视掉阿乔的骂骂咧咧,他道歉:“抱歉,阿乔它性格很恶劣,别在意它说的话。”
椿弯下腰盯着拼命挣扎想从基尼奇手里逃出来的阿乔,新奇地欸了一声。
“没关系,都进来吃吧,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接着她补充道:“代价你已经付出了——今天的时间。”
基尼奇默了默,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
“这不算代价。”
因为是他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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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这个夜半不知道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女孩像是赖上了他一样,每天都会在上午来,又在日落之前回去。
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每次来找他都是跟在自己身边看着他忙碌,偶尔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才会喊他一声。
鉴于她只是看着,没什么作为。基尼奇也随着她去了。毕竟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没办法拦着。刚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渐渐他习惯了女孩的存在。
她每次来都会带些礼物。有时是从自己家做的馅饼,有时是路边随手摘的野花,但总是不会空手而来。
免费的东西才最贵。小基尼奇多次怀疑过她居心不安,但每次坦言都会换来对方老神在在的一句“有些东西用价值是没办法衡量的。”
基尼奇想拒绝,但她每次都是脸上装作妥协,实际又在日落离开前悄悄把东西放在他家门口。
馅饼不好好保存第二天就会坏掉、鲜花不放在瓶子里养着次日就会枯萎。基尼奇只好把这些小玩意都保存好,等到她第二天来的时候用其他东西作为交换赠与她。
偶尔,基尼奇会带上自己捕到的猎物到部族的集市去交换些生活的必需品。椿想要邀请他到自己家玩,吃些自己做的龙龙饼干,每次他都礼貌的拒绝。
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询问,而是带上自己做的饼干去他山脚下的家找他,他在编织、种植,她就坐在旁边看着,边吃饼干,不说话也不帮忙。
只是会在休息的空闲里将饼干和零食分享给他,得到拒绝后,就在后面的时间里找机会再问一遍。直到东西吃完或是夕阳来临。
他外出捕猎的时候,归来时如果还没到太阳落山,就能在家门口看见她坐在门口。可能在看书,也可能在发呆,也可能是在雕刻小木雕塑。
每每这种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又不经意的加快脚步。装作不在意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她雕过很多东西,有嵴峰龙、有棕鹿、有羊驼,大多都和手掌那么大。
她不方便带回家,于是这些小木雕就都寄放在他家里,快要装满一个箱子,放在角落里。
“等装满了,你能陪我到集市去摆摊吗?报酬会给的啦。”
基尼奇在她期盼的眼神里,不知怎的就点了头。
他没有说,这些东西大概是卖不出去的。因为很多时候,他也看不出来她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一天,他们去集市时,利克长老找到自己,说起了到族地的讲学小屋和其他孩子一起去上学的想法。
这笔交易并不划算,基尼奇不出所料的拒绝了。利克长老离开以后,他也带着猎物交换来的东西和椿一起回了山脚下的家,他坐在屋外的木箱上晃着腿,好像在看自己种植,也好像在发呆。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少见的主动同她说起了交换以外的话题:“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利克长老说每个小孩子都会去的。”
红头发的女孩子望向远方,那是族地的方向。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想种一支烬芯花吗?永远不会枯萎的那种。”
基尼奇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个,却本能觉得她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也没再追问。
“花朵迟早会枯萎的。”
这句话像是个预言。在某一个上午,基尼奇迟迟没有等到女孩的到来,昨天傍晚她留下的野花还好好的摆在了装了点水的花瓶里,已经有开始枯萎的征兆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等。捕兽夹或许已经有猎物上钩了,可他还是决定给地里的菜松松土。
等她来了以后自己就去查看捕兽夹。基尼奇在心里暗暗决定。
但他等了很久。从鸟儿出门觅食到归巢,太阳从东边落到西边,月亮升起了。她也没有来。
夜里躺在小小的木床上,基尼奇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他忽然觉得周边比以前都更加安静。
度过了一个迷迷糊糊的睡梦。他在第二日的下午迎来了有些憔悴的利克长老。
这位年迈的老人似乎是已经等不及下一次自己去集市了,在一个年轻人的陪同下来到了他家。
利克长老露出一个疲惫的笑,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被自己下意识避开后也不恼,继续说起了这些天来的交易。
“去族地上课吧,你会在那里认识更多的新朋友。”
基尼奇愣了愣,利克长老身后的不远处,陪同的年轻男人也望着自己,表情怜悯。
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门口的木箱。基尼奇敏锐的觉察到,那个一直坐在那的女孩或许不会再来了。可能是出事了,也或许是终于觉得他无聊感到了厌烦,基尼奇没有多问,而是像个狡黠机敏的商人一样,继续和他周旋,调整交易的报价。
最终,他们说好在基尼奇每次去集市都顺便到讲学小屋上课,作为代价,他需要在空闲的时候,帮忙做些信使的活。
利克长老走了。山脚下的家又剩下了他一个人。花瓶里的花已经凋零,一片自然掉落的花瓣静静躺在窗台上。
快要装满一个箱子的木雕还堆在角落里,但它们再也等不到有人以合适的价格将它们卖出去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