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妃嫔出了景仁宫后,夏冬春叫住安陵容。
她身着浅绿色绣嫣红折枝花镶金宫装,旗头上硕大的绢花搭配嵌红宝石点翠发簪与琉璃缠银丝小钗,张扬粗俗,尽显浅薄跋扈。
“哎呀,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也能入宫?”她拦住安陵容,随后白了眼旁边的甄嬛,“这下好了,莞常在不是喜欢帮人吗,以后可要日日帮着安答应啊。”
甄嬛不欲同她一般见识:“大家日后同在宫中,互相帮扶是应当的。”
“你在这装什么好人呢。”夏冬春毫不客气地凑到甄嬛身边,耳旁大幅度摇晃的珍珠流苏几乎要打到对方脸上。
“夏常在何必如此?”沈眉庄拦住想上前一步的甄嬛,淡淡道。
远处华妃望见几人争执不休,嗤笑一声。
“这样德行的人也配入宫,当真一副空皮囊而已。”颂芝不屑地撇撇嘴,“听说她在长春宫中不仅天天去烦富察贵人,还紧着巴结齐妃,说......”
“说什么呀?”华妃轻抚鬓发,问道。
颂芝悄悄打量她的脸色,小声回答:“说齐妃到底生有三阿哥,迟早是宫里除皇后外的第一人。”
华妃闻言眸中划过几丝戾气:“倒是会巴结。”
她恨极了这种话。
从前在王府时齐妃生养最多,虽只有三阿哥平安长大,也令她又妒又羡。而夏氏这个贱人敢这样触她逆鳞,她绝不会允其有好下场。
华妃施施然走到夏冬春身后,凤眸中流露出寒凉的怒意:“在宫道上没有礼数地大声喧哗,你的宫规都学到哪里去了?”,她疾言厉色,狠狠一瞪,“去传令,夏氏言行无状,罚跪抄宫规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起身吧。”
“华妃娘娘,是她们......”夏冬春又气又怕,本想辩驳几句,却被两个小太监强硬地拉走往墙边使劲一扔,顿时摔倒在地,手臂间擦出几道血痕。
“至于你们三人,也是不懂礼数,禁闭十天以儆效尤。”华妃盯着甄嬛清丽美貌的面容,心中又一堵,转身离开。
宜修得知此事后放下手中的字帖,长叹口气:“夏氏还是太蠢了。”
“谁说不是呢。”剪秋嘲讽道。
“这样跪下去,便是钢筋铁骨也受不了啊......罢了,待明天时你带太医去看看她,别白白因为这点事没了一条命。”宜修本不想管,但念及梦中种种,终究是没能再冷下心肠。
自看清皇上面目后,她对宫中妃嫔深觉无感,恨也好妒也罢,一切都随前世淡去了。
她更多时候是觉得疲惫。
这种疲惫既一眼能望到头又永远也望不到头。
就像妃嫔们再怎么斗,一生都永远在宫墙里,性命、荣辱、悲欢,好似从未属于过自己。
—
碎玉轩。
这时的甄嬛仍青涩稚嫩,正在因夏冬春一事惶惶不安。
“听说夏常在一下子跪到第二日中午,等被人抬到床上时腿已经不会动了。”她纵然厌恶夏冬春,也不至于想让其残废,“若没有皇后下令免了她后面的罚,岂不是……”
流朱握住她冰凉的手:“小主别怕,夏氏也是自找的,而且等经过太医诊治再养一养,应该也没大事了。”
“宫中手段,即便没有打打杀杀,也能要了人性命。”甄嬛没把安慰听进去,神色厌厌,“今日是她,以后又会不会是我?”
宫中日子不耐过,华妃罚下的十天禁闭一晃就没了,碰巧这十天里皇上政务繁忙,尚未召幸新人。
宜修见他如此,倒懒得再表达贤惠,左右她已不在乎华妃一家独大,那谁受不受宠又与她何干?
但她虽不欲搭理皇上,皇上却自己来了。
“起来吧。”
皇上走进殿内,坐在榻上,挥手示意她起身。
“眼见天色晚了,皇上可要留下用晚膳?”宜修挂起无可指摘的笑容,贤惠体贴。
“朕一会还要回去批折子,不过你宫里的酸笋老鸭汤向来做得不错,等会送过去吧。”皇上此时对宜修尚有表面情意,还算和颜悦色。
宜修闻言在内心松口气。
她现在总觉得对着这张脸,怪吃不下去饭的。
“莞常在等人的禁足可解了?”皇上慢饮口君山银针,问道。
“解是解了,不过莞常在却病了,说是感染风寒。臣妾怕她传上了别人,便将她挪到碎玉轩养病了。”宜修回答着。
兜兜转转,甄嬛还是去碎玉轩了。
不过这一世,她早已让人把树下的东西取走。
皇上不是爱甄嬛吗,那这次她不再从中作任何阻拦,且看他究竟是宠甄嬛到底,还是依旧感叹除却巫山不是云。
“也罢,那便差人好生照料吧。”皇上有些遗憾,但到底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他翻了沈眉庄的牌子。
宜修笑着点点头,几丝嘲讽从佯装平静的眼眸中划过。
看,他从来不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