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钟声敲响前的三个小时，林念站在陈应家阳台上，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屋内传来张三和王五争论饺子馅料的声音，赵二在调电视直播，而陈应——陈应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他的气息混合着冬日特有的清冽，让她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那里。

    "在想什么？"陈应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杯口冒着袅袅白气。

    林念接过杯子，让温度透过陶瓷传递到冰凉的指尖。"在想...时间过得好快。"她抿了一口，甜腻中带着微苦，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陈应靠在栏杆上，侧脸在街灯下显得格外分明。他已经不再是游乐场那天穿着黑T恤的少年了，下颌线变得更加坚毅，只有那双眼睛，看向她时依然温柔如初。

    "念姐！过来包饺子！你去年答应教我的一直没兑现！"王五从厨房探出头，脸颊上沾着面粉。她比半年前开朗多了，自从和赵二在一起后，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光芒。

    "来了。"林念转身的瞬间，手指轻轻擦过陈应的手背，像一片雪花落下又融化。

    厨房里热气腾腾，张三正笨拙地捏着一个不成形的饺子，被赵二无情嘲笑。林念站在王五身边，手把手教她捏出完美的褶子。

    "这样，拇指往这边推..."林念的声音轻柔，眼睛却贪婪地记录着王五专注的侧脸——那个曾经害羞到说话都会脸红的女孩，现在能够自信地表达自己了。

    "念姐，你手机在震。"张三指了指料理台上亮起的屏幕。

    林念擦擦手，拿起手机，发现是她在录音。屏幕上显示已经录了二十分钟——从她进厨房开始。她慌忙关掉，抬头却对上陈应深邃的目光。他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叠空红包，表情难以捉摸。

    "我...想记下大家的声音。"林念干巴巴地解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陈应只是点点头，走过来把红包放在桌上。"写完愿望就放进去，零点交换。"他的声音平静，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林念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这半年来，她越来越频繁地记录每个人的习惯、声音、笑容，而陈应从未问过为什么。有时候她甚至希望他能问一句，戳破她精心维持的假象。

    年夜饭摆满了整张桌子，张三贡献了一道焦黑的糖醋排骨，被大家一致评为"年度最勇尝试奖"。林念笑得前仰后合，悄悄在桌下握住陈应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轻轻回握的力度让她鼻子发酸。

    "干杯！新年快乐！"六个玻璃杯在空中相撞，橙汁和气泡酒溅出欢快的水花。

    "希望明年我们还能这样聚在一起。"王五靠在赵二肩上说。

    "每一年都要这样。"赵二补充道，手指自然地与王五交缠。

    林念的杯子停在半空，喉咙突然发紧。她看向陈应，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复杂得让她读不懂。

    "当然，"陈应举起杯子，目光却未从林念脸上移开，"每一年。"

    林念强迫自己微笑，喝下那口突然变得苦涩的橙汁。她知道，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到来时，她将不再属于这里。那个她偶然穿越而来的世界，那个有陈应的世界。

    饭后，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等待春晚倒计时。林念借口去洗手间，却在陈应的卧室门前停下。门虚掩着，她看见书桌上整齐摆放着这半年来她"不小心"落在他那里的东西：一支唇膏、一个发圈、一张游乐场的门票存根，还有...那个她以为他从未打开过的信封。

    信封已经拆开，里面的纸张被翻阅过无数次，边缘微微卷曲。林念的视线模糊了，她转身，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陈应扶住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带走一滴未落下的泪水。

    "你早就知道了。"林念低声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陈应只是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还剩4个小时28分钟。"他的声音低沉，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的脸颊。

    林念抓紧他胸前的衣料，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他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却陪她演了这么久的戏。

    回到客厅，张三已经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王五和赵二在阳台看远处的烟花。林念和陈应坐在沙发两端，手指却在毛毯下紧紧相扣。

    "十、九、八..."电视里开始新年倒计时。

    林念突然站起来，拉着陈应往阳台跑。"快！要看烟花！"

    他们挤在王五和赵二身边，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远处的天空已经零星绽放着彩色光芒，等待最后时刻的盛大表演。

    "三、二、一！新年快乐！"

    钟声敲响的瞬间，无数烟花腾空而起，将夜空点亮如白昼。王五欢呼着扑进赵二怀里，张三在客厅里后知后觉地喊着"新年快乐"。

    林念转向陈应，烟花的光影在他脸上流转，将他的轮廓镀上变幻的色彩。她突然想起半年前在游乐场，她也曾这样看着烟花下的他，那时她说的是"再见"。

    而今天，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陈应，愿你岁岁平安，幸福快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划开她精心伪装的平静。岁岁平安，因为她不能陪他岁岁年年；幸福快乐，即使那幸福里没有她。

    陈应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按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的眼睛在烟花映照下闪闪发亮，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的星光。

    "我会的。"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林念知道，他听懂了。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我爱你"，听懂了她无法实现的"在一起"，听懂了这个跨越世界的告别。

    烟花持续绽放，照亮了整座城市。陈应的手滑到她的后颈，轻轻将她拉近，额头相抵。他们站在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寂静的宇宙，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当最后一朵烟花消散在夜空，林念退后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陈应手中。"给你的新年愿望。"

    陈应打开，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是张三、王五的心愿，还有她添上去的注释：

    "张三想开一家咖啡馆，他需要有人在他三分钟热度消退时推他一把；

    王五希望两年内能办个人画展，她需要有人提醒她相信自己的才华；

    陈应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新年愿望，这是一份托付，是她离开后，他需要继续守护的责任。

    "林念..."他抬头，却发现阳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客厅里传来张三的大嗓门："林念说她有急事先走了，让我们别等她吃宵夜。"

    陈应握紧那张纸条，看向远处已经恢复平静的夜空。他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回来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林念的短信，发送于新年第一分钟的00:01：

    "陈应，谢谢你陪我走完这段旅程。那个信封里的最后一页，是只写给你的话。岁岁平安，我的爱。"

    陈应回到卧室，从那个被翻阅无数次信封中抽出最后一页。纸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如果平行宇宙真的存在，那么每一个世界的我都会找到你。"

    窗外，新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覆盖了所有痕迹，就像她从未出现过。陈应将纸条贴在胸口，那里有一处温暖正在慢慢扩散，抵消了冬夜的寒冷。

    他知道，从此以后的每一个新年，他都会站在阳台上，看着烟花绽放，感受雪花落在脸颊融化的温度——就像她的吻，短暂却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