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在家里，大家都叫她"三丫头"，因为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弟弟出生后，她彻底成了透明人，饭桌上永远最后一个夹菜，衣服永远是姐姐们穿剩下的。

    那天她晕倒在学校门口，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饿——她把午饭钱给了弟弟买新玩具，这是常有的事。朦胧中有人把她背起来，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醒来时，王五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墙壁刷成淡蓝色，书桌上摆着一排彩色马克笔。她惊恐地坐起来，这才注意到床边坐着一个女孩，正捧着一本书看。

    "醒了？"女孩合上书，"我煮了粥，你要喝点吗？"

    王五警惕地缩到墙角："你是谁？我要回家。"

    "我叫林念，"女孩没有强迫她，只是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放在床头柜上，"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粥的香气钻入鼻腔，王五的胃一阵痉挛。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吃到专门为她准备的热食是什么时候了。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她抓起碗狼吞虎咽起来，滚烫的粥烫伤了舌头也顾不上。

    林念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奇特的理解，好像完全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狼狈。

    "慢点吃，"她递来一杯温水，"没人跟你抢。"

    吃完第三碗粥后，王五终于有勇气打量这个房间。墙上贴着几张水彩画，笔触稚嫩但色彩大胆。她不由自主地走到最近的一幅前——画的是星空，蓝色的漩涡中点缀着银色的星星。

    "喜欢吗？"林念问。

    王五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我不会画。"

    "没关系，可以学。"林念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崭新的素描本和一盒彩铅，"送给你。"

    王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小到大，没人送过她专属的新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抚过彩铅光滑的表面，每一支都完好无损，没有被别人用过的痕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终于问出口。

    林念歪着头想了想："因为你需要啊。"

    就这样简单。没有条件，没有说教，只是因为"你需要"。那天林念确实送她回家了，但一周后，当王五带着满臂淤青再次出现在林念家门口时，林念什么都没问，只是侧身让她进来，递给她一杯热可可。

    "从今天起，你叫王五，"林念宣布，"因为'三丫头'太难听了，而且你比那个数字值得更多。"

    王五捧着热可可，眼泪滴进杯子里。她有了新名字，新房间，新生活。林念教她画画，教她做咖啡，教她挺直腰杆说话。当王五的父母找上门来时，是林念挡在前面，手里拿着一份监护人委托书——不知她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王五那重男轻女的父母。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林念对躲在楼梯上的王五说，"任何时候。"

    **赵二篇**

    王五十六岁那年遇到了第二束光。

    那天她在画室崩溃大哭，因为无论怎么画都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林念出差了，张三在准备高考，她一个人把十几张失败的画撕得粉碎。

    "用这个擦眼泪吧。"

    一块格子手帕从旁边递过来。王五抬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她面前，眉目清朗，手里还拿着一本画册。

    "赵二，"男生自我介绍，"林念的朋友。她让我来看看你。"

    王五抓过手帕胡乱擦了擦脸："我不需要人看。"

    赵二没有生气，反而蹲下来帮她捡起地上的碎纸片："这张构图其实不错，"他指着一片碎片说，"只是透视有点问题。"

    王五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体育生的男生真的懂绘画。更让她惊讶的是，赵二不仅指出了每幅画的问题，还记住了她惯用的色调和风格。

    "你很喜欢用钴蓝和祖母绿，"他一边整理画具一边说，"下次可以试试加入一点赭石色，会有惊喜。"

    那天之后，赵二经常出现在画室。他话不多，但总能在王五最需要的时候递上正确的颜料或一句恰到好处的建议。当王五第一次卖出自己的画时，是赵二默默站在画廊角落，在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时接过话题。

    与此同时，张三也发现了赵二的不同。那次在篮球场，几个混混嘲笑他是"林念捡回来的流浪狗"，张三抡起拳头就冲了上去。是路过的赵二挡在他面前，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值得吗？"事后张三问赵二，一边笨拙地帮他冰敷淤青的眼角。

    赵二笑了笑："林念说过，你们是她最重要的人。"

    就这样，赵二悄然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当林念离开的那天，是赵二一手搂着哭到脱力的王五，一手扶着浑身发抖的张三，说："还有我。"

    现在，张三、王五和赵二一起经营着林念留下的咖啡馆。墙上挂着王五的画，菜单上是张三独创的饮品，而赵二——赵二站在吧台后，对着推门而入的陌生少年微笑："要喝点什么吗？今天的特调是'林间星光'。"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三人的笑脸上，就像多年前照在那个给他们带来光的女孩身上一样明亮温暖。